2022年8月24日 星期三

你唸文科嗎?你覺得工作難找嗎?——文科生的困境


小時候父母都強烈勸喻說不要選文科,唸高中時甚至強制我必須選理科,當時只覺得不勝其擾,完全不能理解父母那近乎偏執的堅持。後來升大學時我不顧一切唸了文科,唸得非常愉快,堪稱如魚得水,畢業後找工作也沒遇上什麼大問題,於是我就一直覺得,除非是讀醫學精算之類的專業學系,否則讀文科還是理科,並不見得有什麼差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維持了這麼多年的想法,竟然在赴加工作後產生了變化。我現在開始覺得,唸文科,生活真的會比較艱難。

 

首先第一個問題是,溫哥華本身是一個生活指數高得令人咋舌的地方。香港在全球最貴城市排行榜長期位居三甲,令我產生一種錯覺,以為溫哥華即使再貴,也貴不過香港,既然我在香港能夠存活,來到溫哥華應該也有辦法適應。現實卻是,因為我現在找到的工作薪水並不好,而溫哥華除了房租比香港便宜一點,其他生活開支都是過之而無不及,在溫哥華居住,我感受到了比在香港還要大的生活壓力。

 

我剛開始找工作的時候,對要賺多少錢才夠在溫哥華生活沒有什麼概念,後來找到的工作雖然符合市價,薪水入帳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扣除稅項、失業保險等雜項後,薪金直接打了個七五折。那一刻只是覺得,到手的錢真是好少。

 

然而看看薪酬列表,當入息往上調,被扣除的金額也同樣直線上升,真正領到的薪金比例只有更低。到了後來,我也很迷惘到底要帳面月入幾多,淨收入才夠用。

 

關於這一點,我的一個本地人同事是這樣評斷的:「要在溫哥華生存,年薪至少得有五萬五。」年薪五萬五的話,應該是夠用但不餘裕的水平吧,如果想要儲蓄恐怕得相當節儉。噢對了,我目前的年薪,並沒有五萬五。

 

坦白說,五萬五這個數字,說高也沒有很高。同事說如果在 U of TUBC 這些一線大學畢業,年薪五六萬是很尋常的事;如果唸電子工程,起薪點大概在七萬左右;若是能當上軟體工程師,那就更好了,新入職基本八萬起跳,累積幾年經驗,年薪可以逼近十萬。

 

至於文科畢業生呢?我在本地作家聚會裡認識了一個英文系畢業的作者,她日間有一份全職工作,年薪比我還要低一點。

 

當然,之所以低薪有可能是因為她想要選擇一份彈性比較大,方便寫作的工作,我並不知道確切情況是哪一種。但她也坦承,這樣的薪水,即使她與父母同住,還是覺得入不敷支。

 

語文類的工作有沒有待遇比較好的呢?有,譬如 Technical Writer,平均年薪便在六萬以上,只是那不是單靠流麗文字就可以勝任的工作,通常招聘廣告列明必須具備相關產業知識,而出手最闊綽的,往往是工程、科技、醫學這類領域——沒錯,繞了一圈,還是回歸到理科這一邊。

 

即使克服了領域知識的問題,Technical Writer 對於我來說還是存在著幾乎無法跨越的高門檻——很多 Technical Writer 的工作,要求應徵者的英文必須是母語水平。

 

因此,像我這種唸文科的外國人在加拿大之所以生活艱難,至少是出於兩大因素:其一是文科類的工作多數比較低薪;其二是這些工作對於英文的要求比較高。

 

我現在的工作,不需要證照不需要特殊技能,但得天天跟不同的人講很多電話,當中有其他部門的同事、有供應商、有客戶,對於我這種英文不怎麼樣的人來說並不容易。然而,可以想像,如果換成一個本地人,講幾個電話、安排幾個會議根本輕而易舉。所以這樣的工作,在本質上不可能有太好的待遇。我現在的工作很忙,在各方面也不盡如意,但不得不說這間公司也有好的地方,起碼它對我那口不怎麼樣的英文相當包容。

 

相較而言,大部分公司對於理工科的英文要求就沒那麼高,尤其是現下最熱門的科技產業,看重的不是英文而是程式語言。於是,在英文門檻相對較低,薪水又比其他工種高出一截的情況下,「IT工作」便成為了很多新移民的第一志願。

 

我有次去參加 Meetup 活動,自嘲唸文學注定行乞,彼時馬上有一個軟體工程師問我數學怎樣,說:「如果你數學可以,學寫程式好了,當 programmer 不愁沒工作。」因為他是認真的,所以我很訝異。但令我更意想不到的是,旁邊一個加拿大人用挖苦的語氣對我道:「很高興你現在終於知道唸文學找工作有多難了。」加拿大人一般不愛冷嘲熱諷,我好奇他語中的憤恨從何而來。

 

後來我跟公司的工程師提起這件事,說有人叫我去學寫程式,我當笑話講,其中一個工程師聽完很認真地說:「其實要學不難,只是需要很多時間,起碼要好幾年才能有紮實的基礎。」另一個工程師則直接表達了他的困惑不解:「文學有文學的用處,我覺得你唸的東西對社會也很重要,為什麼要改學電腦程式?」

 

為什麼要學寫程式,大約很多人都是為了希望生活得好一點吧。我在不同場合跟很多人聊過天,大部分人的志向驚人地一致:理科出身的想當軟體工程師;文科出身的想做 UX/UI (Designer Researcher),簡單來說就是都想加入科技行業。

 

我很喜歡科學,也對科技極感興趣,但社會越來越向科技傾斜,有時候會令我有點不安。科學很有用,為世界帶來了很多革命性的改變,但它並不是萬能的——譬如科學本身並不提供任何道德指引,並不會告訴我們要如何有道德地運用某些危險的科技。

 

社會高度重視科學科技,是一種可以預期的取態。文化藝術無法量化,當資源有限時,社會自然更傾向把經費預留給有「實質貢獻」的科學。只是一旦天平過度傾斜,這種發展恐怕也是不健康的。

 

我高中唸的是理科,中學同學都是「理科人」,當中不乏各種工程師。我有時會向他們表達一下羨慕之情,他們總是淡淡地應我一句:「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嗎?嗯,可能確實是的。以前學過一點高等數學,我的成績沒有很好,但也沒有很差。若然有心奮起直追,可能也是可以勉強入行的。

 

只是我既沒有天份也沒有熱情,即使勉強入了行,也不會混出什麼成績吧。在人生只能活一次的前提下,我還是想挑戰別的賽道。

 

所以,結論就是:我恐怕還是要繼續過窮困潦倒的生活了。完。


2022年8月9日 星期二

兩年過去了,我是不是在原地打轉?

[很遙遠的彼岸]

每到星期五,我的同事總是問我:「週末有什麼計劃?」大家都一臉歡欣,顯然加拿大人很正常,都喜歡放假。

 

最近被這樣問及,我心裡浮現的答案都是:找工作!好想快點換一份工作!

 

當然,這是不能「出街」的心聲,於是我總是微笑答道:到處逛逛吧。

 

我的同事,週末幾乎總是在 hiking camping。有同事放了一星期假,每天都在行山,令孱弱無能的我聽得暗自心驚。要我天天行八小時山,我應該很快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可是加拿大人真的很喜歡戶外活動,星期六日的意義,就是可以往山裡跑。因為 BC 省海灘的水質不好,污染厲害,是故只能上山,不能下海。

 

沒有運動神經如我,週末娛樂的選項並不那麼多。

 

之前有一個週末,我也去了玩,坐車又坐船,長途跋涉去了維多利亞。那也是多個同事高度推薦的出遊地點。計劃行程的時候頗為期待,可惜工作太累人,真正出行那兩天只是覺得累到不行,一上車一上船就睡到不省人事,最後覺得並不那麼好玩,評分很高的那些餐廳也並不那麼好吃,加上掛心手頭那本小說停滯不前的進度,最後與其說是失望,倒不如說有種「早知還是不去了」的倦怠感覺。

 

這就是我目前的工作對我而言的崩潰指數。工作的內容並不困難,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簡單,可是工作量大到沒有喘息的空間,而且不論是工作的模式還是主管的作風,都跟我以前的工作太過相似,相似到成功勾起了我的記憶與厭惡。

 

就說電影小說跟漫畫都騙人,說好的努力奮鬥就有一番新景象呢?去完英國又去了加拿大,工作的模式與內容卻竟然都沒有怎麼變,彷彿在原地踏步。原來現實中的改變一點也不戲劇性,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因為想要了解一下本地社區,我偶爾會參加一些 Meetup 活動。跟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聊天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有時大家的對話也頗具啟發性。我有次跟一個印度人和日本人聊天,那個印度男生說自己是軟體工程師,薪水不錯可是並不喜歡自己的工作。他說:「在印度你沒有選擇,沒有人會去唸文學,那是不可能的事,你父母不會同意。所有人的目標都是工程、醫學這些賺錢的科目。坦白說我不喜歡我的工作,可是它讓我在空餘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譬如讀點文學、看點哲學。最近我就看了很多哲學書。可是唸哲學嗎?哲學畢業能做些什麼呢?」

 

這種論述很「亞洲」,我一點也不陌生,我笑道:「亞洲都這樣,香港差不多,日本也一樣。」

 

那個印度男生一臉認真地反駁:「不,我覺得日本不一樣。你看日本的動漫,我覺得日本人沒那麼重視錢,他們會為了追求理想放棄錢。」

 

我馬上看看在場的那個日本人;他很妙,面無表情,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好像正在討論的事情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們追問他的意見,那個日本男生只好開金口,乾脆俐落答道:「動漫都是假的,我們最看重的也是錢。」

 

印度男生完全沒有受到打擊,堅持己見:「不,你看看那些動畫師,待遇那麼差還是堅持要做動畫。日本不一樣。」

 

這時我不禁覺得有些好氣又好笑,那是大商家的刻薄剝削,怎麼他也跟著商家的輿論操作起舞,把剝削包裝成為理想犧牲?

 

然而無論如何,我還是讀出了印度男生對別人追求理想的嚮往與景仰;似乎大家都習慣羨慕佩服別人,而從來不會想自己付諸實行。大概是亞洲家長都把風險管理的教育,做得太滴水不漏。

 

當然,窮是很可怕的,現實也很現實,一點沒有跟你在客氣。

 

因為工作不是很如意,天天下班都心浮氣躁,我又去了參加作家的寫作聚會,想跟其他作者聊聊天。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太辛苦了,想尋求安慰。

 

上次見過的作家 C 今次也在,和我一樣是一臉疲憊不堪。C 的主要收入來源是日英翻譯,過去十年一直在把日本輕小說翻譯成英文,現在打算不幹了。C 解釋道:「日本的出版社要求很高,有很嚴格的截稿日,我覺得用意大概是定期出書有助保持作者人氣。可是書與書之間只有很少時間,作者本人也常常覺得受不了,被死線逼至崩潰邊緣,有時為了準時交稿,故事的情節發展會變得很奇怪。而我作為譯者,也不得不追趕進度……」C 邊說邊疲乏地搖頭。「我做了十年,已經 burn out 了,我不想再碰小說翻譯。接下來我決定只翻譯漫畫;漫畫字比較少。」

 

另一個作家 T 問:「可是翻譯漫畫錢比較少對吧?」

 

C 搖首。「其實譯漫畫反而比較好賺。」

 

T 馬上問:「那麼你為什麼一早就譯漫畫呢?」

 

「因為小說是系列作品,長做長有,收入比漫畫穩定很多。」C 說。

 

T 想了想,道:「你譯了十年,確實夠久了,是時候要換一下領域。我覺得一個領域待六七年就夠了,時間到了就應該要換一個。」

 

我微笑,欣賞 T 理所當然的態度。

 

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提升寫作的動力,聊了一會之後,我們便各自開始寫自己的東西。我以前沒有試過這樣和別人圍坐一桌寫作,原來感覺也不賴,成效也不錯。這篇文章,便是在咖啡館裡寫成的。

 

我想起去英國讀書的時候,曾經幻想可以時常去咖啡室看書寫東西,當時沒有做到,沒想到現在倒是輾轉成真了。

 

不是電影場景般的特色咖啡店,我們去的是連鎖式經營的 Starbucks——因為夏天太熱,Starbucks 有冷氣;大家選擇 Starbucks 的原因令我莞爾,但同時舉腳贊成。

 

不夢幻,不戲劇性,可是這種務實的態度也是一種踏實的積極,大家都在盡可能地靠近自己的目標。

 

雖然八成的時間我都覺得自己是在原地打轉,可是在 Starbucks 裡打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禁不住想:距離我想過的生活,我還是有接近多了那麼一點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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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3日 星期三

生命充滿幻滅,可是還是應該冒險

 

[夏日煙火大會的最後一場;這是一個絢爛的剎那]

 

在加拿大住了幾個月,我覺得加拿大的很多東西都和想像的不一樣。

 

譬如讀書。

 

來之前一直聽說在加拿大升學壓力沒那麼大,後來因為多了人從香港去加拿大讀書,網上開始零星讀到一些在加拿大讀大學、大專有很多功課測驗的分享,令我慢慢意識到加拿大和英國一樣,讀書生活並不見得有想像中那麼 chill。而最近跟幾個本地人聊過天後,我更是發現,在這裡讀書何止不是那麼 chill,根本就是壓力很大。

 

在香港讀書,都是中小學過得很痛苦,進了大學卻是另一個天地。要高分當然還是不容易,但要「低空掠過」、「平安畢業」卻並不那麼難。我唸大學時很多同學就把握最後的學生歲月,瘋狂玩樂。有間中去上課、有繳交大部分功課、有去考試,偷懶只要偷得不太離譜,大學教授通常都隻眼開隻眼閉,讓學生剛好合格、勉強畢業。

 

在聽完我描述香港的大學之後,一個加拿大人告訴我,他認為加拿大是剛好相反:「我覺得中、小學都很容易,就算上到高中,也不難。上學一直都是很輕鬆的,可是高中畢業後,一旦升上大學、大專,就忽然 180 度轉向,課業的要求突然之間高了很多,坦白說我覺得這種轉變很難適應。不合格是常見的,不達標就不及格,教授不會手軟。不合格就不能畢業,可是學校不會因為這樣就放鬆標準,因為覺得你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顧好自己,學校不會再把你當成小孩子般照料。」

 

另一個加拿大人這樣說:「說實話,我覺得這邊的大學不好,根本就只顧賺錢,並不關心學生的福祉。我們讀中學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指引過我們大學要怎麼選科,很多科系畢業後根本找不到工作,可是我們往往要等進大學了、已經在唸了,才知道那個系所的實際情況。在大學要轉系很難,而且大學要唸四年,如果進了不適合自己的科系,那四年絕對是地獄一般的存在。

 

「我是唸工程的,很多人為了工程系的前途比較好而唸工程,卻對唸工程到底是怎樣的完全沒有概念。我有個同學,他不適合唸工程,完全唸不來,又不敢乾脆退學,很辛苦地堅持了三年半,在最後一個學期他考試沒過,無法畢業,他覺得很絕望,後來他就死了。」

 

我吃了一驚,問她:「死了的意思是真的死了,還是一種比喻?」

 

她一臉凝重地答道:「真的死了,變成了一具屍體那種死了。他知道自己無法畢業,所以自殺。可是你知道最荒謬的事情是什麼嗎?他在生的時候學校根本不理他,任他自生自滅,他自殺死掉之後,大學卻頒了一個榮譽學位』給他,那是他活著的時候不可能拿到的學位。但是他人都死了,那個學位有什麼用?大學這種時候給他的家人一個榮譽學位』到底有什麼用?」

 

這個故事令我頗感震撼。為了一個學位了結生命自然很不值得,可是我也很能夠理解那個學生的絕望。

 

對於很多人來說,人生很多事恐怕都和想像中不一樣。除了少數幸運兒,多數人都經歷過人生的各種失望與幻滅,但這些都不比絕望來得恐怖。「無計可施」、「再也別有別的辦法了」,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生命的一大難題,可能就是怎樣在困境之中為自己找到出路。

 

因為缺乏運動,我參加了一個本地人組織的行山活動,想至少走一點點路。行山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日本女生 N。剛好當天晚上有夏日煙花大會,是今年的最後一場,我們便在行完山之後,一起去了看煙花。我們在黃昏時分坐在沙灘上等著煙花滙演開始,N 跟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N 29 歲,來溫哥華唸短期課程。在日本的時候她在銀行工作,壓力極大,誘發了哮喘,最後必須辭職才治好了病。於是她就計劃來加拿大,夢想著過上比較正常的生活。她這次來,本來的計劃是要拿到永居的資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抵加沒多久就哮喘復發。她馬上看醫生,跟醫生說明了她的狀況,強烈要求一定要拿到哮喘藥,結果對方卻只給她感冒藥。因為這件事,她定居加拿大的決心開始動搖,她有點覺得加拿大的醫療系統不太可靠。因為距離   30 歲不遠,這是她申請 working holiday 的最後機會。本來她是打算在課程完結後申請加拿大的工作假期簽證,但因為她很喜歡哈利波特,就想放棄溫哥華改去倫敦。

 

我告訴 N 我上年在英國,在英國生活並不容易。倫敦生活指數高,找工作競爭大,甚至比溫哥華更難、要求更高;治安視乎地區,有些地方可以很危險。英國的醫療系統同樣是不堪負荷,在英國人眼中根本是千瘡百孔,他們也怨聲載道。可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支持她去倫敦闖一闖,而不是勉強留在溫哥華。

 

「我覺得你去倫敦是好的,將來如果你想回來溫哥華,總有辦法,大不了再唸書;要去英國倒真的應該把握這次 working holiday 的機會。」我這樣說。

 

她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謝謝你。只有你這樣說,我的朋友都罵我不切實際,說我應該留在溫哥華就好,說這是最安全的選擇。」

 

我明白她朋友的意思;為了喜歡哈利波特而想去英國,聽起來怎麼也不像是什麼踏實的理由。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大概也會這樣勸 N:人生不盡完美,應該理智一點,對現實妥協。那也是我之所以明明那麼不開心,還是在一個不適合自己的行業待了超過十年的原因。很理智地分析的話,那的確是我所能夠找到待遇最好的工作了。只是「待遇最好」是不是就等於「生活得最幸福」?原來也不是。只是我要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明白這個道理。

 

生命是充滿幻滅的,不少人的人生都面對一波又一波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可是那些「安全」的選項在大部分時候都只能因循過去的模式,無法帶來任何轉變。如果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可能必須承受風險——失望,乃至失敗的風險。正如 N,哪天她若真的去了倫敦,迎接她的,確實可能是理想的幻滅,然而她若是沒有去,也永遠不會有成功的可能。

 

世上沒有免費午餐,包括幸福快樂在內,大概都不是那麼唾手可得的。

 

晚上十點,煙花滙演開始了。這並不是我看過最壯觀的煙花滙演,對於來自日本的 N 來說,大概也不是。

 

在只有一彎新月的晚上,當煙花在墨黑的夜空爆開時,金光閃動,如同繁星般璀璨。與煙花爆裂的聲音同步響起的,是在場所有人的歡呼聲與掌聲。大家都很興奮,彷彿這是人生第一次看煙花。

 

我和 N 受到感染,也跟著高叫起來,用力拍掌。這並不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煙花,甚至距離「最好看」有點遠。可是,在那一瞬間,我還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如同第一次看煙花的新奇、興奮,以及快樂。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