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音樂的意義



我一直非常喜歡Lindsey Stirling,她把很古典的小提琴演繹出新的東西。她的音樂很真摰。

這首Transcendence是我很早就聽過的音樂,可是我還是今天才在YouTube上意外看見這個MVMV播到最後,Lindsey Stirling介紹了The Landfill Harmonic,說她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聲音,所有人都有潛能變得更好。

MV裡與Lindsey Stirling合作演出的樂團,叫The Recycled Orchestra,樂手都是巴拉圭的青少年。他們住在首都亞松森的堆填區,非常窮困,日常生活與垃圾為伍。在2002年,巴拉圭一個音樂家Luis Szarán發起了名為Sounds of the Earth的活動,至2006年,Sonidos de Cateura (Sounds of Cateura) music school成立,然後就開展了教那些「活在垃圾山上的青少年」音樂,這項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的計劃。

音樂學校很快遇到了第一個難題:樂器很少,學生太多。在巴拉圭買一把小提琴的錢可以買得起一座房子,他們無法負擔買進大量樂器。然後他們在一個垃圾回收者的啟發下,開始用堆填區的廢物製造各種樂器:小提琴、大提琴、長笛、色士風……全部都是用廢棄的木材、空油罐、叉子、鈕扣等各種意想不到的廢料拼製而成。


(英文字幕)

在這段訪問裡面,Luis Szarán很坦白的表示,教這些青少年演奏音樂並不是為了培育音樂家,而是覺得音樂擁有力量,能夠幫助青少年成為更好的人。他亦對協助他們用廢物製造樂器的垃圾回收者Nicolas Gomez (Colá)表示敬佩,說原來即使是處於很差劣的境況,只要你有創意,還是能夠為自己和別人帶來改變。

音樂確實擁有力量。訪問中一個十五歲少女Maria說,小提琴是她本人的一部份,她去哪裡幾乎都帶著小提琴。她喜歡音樂,因為音樂可以表達她一切的感受,無論悲傷失意還是快樂狂喜,她都可以透過小提琴訴說。

樂團總監Favio Hernán Chávez Morán在訪問的尾聲坦言,對那些處境艱難的小孩,他們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音樂並不能夠解決譬如說是飢餓和疾病這些很實際的問題,但音樂的確為這些小孩提供了一些幫助。Maria大概會對此深表認同。她說她身邊很多人並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所以酗酒吸毒,但音樂令她的人生有了意義,讓她可以遠離這些禍害。


(英文傳譯,無字幕)

樂團總監帶著幾個成員上過TEDxAmsterdam分享他們的音樂。影片8:31開始,是樂團成員的現場表演環節。你可以很容易看見那些年輕人臉上洋溢著熱情與滿足。

音樂的確不能改變實際的處境,可是音樂為他們艱苦的生活帶來一點安慰,賦予人生另一種意義。

2015Brad Allgood Graham Townsley拍了紀錄片Landfill Harmonic,講述The Recycled Orchestra的故事。紀錄片的導演透過眾籌Kickstarter募得資金,才能夠把整套紀錄片拍完。

Lindsey Stirling自言寫Transcendence 是因為她需要勇氣去克服人生的低潮,而這首歌令她再次相信自己。

如果你有留意Lindsey Stirling,你會知道她雖然入圍America's Got Talent,但最後被擯出局的時候,評審的話很難聽。你會發現,她雖然有本事一路拉小提琴一路跳舞,而且跳舞還那麼好看,可是她小時候家裡的經濟其實並不好,只能一星期上十五分鐘小提琴課;想學跳舞,父母卻告訴她:「我們負擔不起,你只能小提琴與跳舞二選一。」

在這一個MV裡面出現的三組人:Lindsey StirlingThe Recycled OrchestraLandfill Harmonic的導演,皆是面對不怎麼理想的出發點,又不約而同地很努力讓世界聽見自己的聲音。或許當我們面對自身的難關時,也同樣可以對自己有多一點信心,堅持多一點點的時間,鼓勵自己,不要放棄。




2018年9月13日 星期四

關於寫小說這件事——村上春樹的《身為職業小說家》

作為一個想以寫小說為業的人,這本書讀起來,是格外的興味盎然。

作家談寫作的書,我讀得並不多。幾年前讀過Stephen KingOn Writing: A Memoir of the Craft,十分喜歡,覺得很有啟發性。對於「小說要怎麼寫」,大抵十個作家有十種看法;Stephen King就和村上春樹不太一樣。唯一的共通之處,或許只在於他們對「寫小說」這件事都相當認真。

村上寫小說超過三十五年,這本書是他在創作路上的經驗之談。他在書中談及的幾件事都令我頗為印象深刻。其中,我最深有同感的是他對「虛構」的熱情。在村上看來,幻想是很重要的,作家不一定非要有什麼波瀾壯闊的親身經歷,所寫的角色也不必在現實裡真有其人,甚至如果角色在現實中有真人作為原型的話,他會有點不安,會想盡辦法將之改頭換面。

村上非常享受虛構的過程,一日未寫完,一日也不知道故事會如何發展。對於他來說,虛構最美妙之處,是可以透過想像在小說世界體驗另一種生活。這也是我覺得寫小說最過癮的地方。日常生活千篇一律,要逃脫刻板的日常過另一種人生談何容易,可是寫小說的時候卻可以在虛擬的空間裡扮演別人,換一種嶄新的角度看這個世界。

所以我並不是太能夠理解為什麼張愛玲對於「真實的故事」如此迷戀。我覺得張愛玲的小說好看,可是如果寫的故事有藍本可依,還沒開始寫就已經知悉故事的起承轉折,作為作者,寫的時候不是十分無趣嗎?然而這種分別又只是再一次印證每個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也就實在無對錯之分。

另一件我覺得有趣的事,是村上認為「身體健康」與「寫好小說」之間存在莫大關係。村上覺得身體不夠健康,就沒有足夠的精力寫好小說,他因此養成了跑步的習慣。同樣的看法幾年前我在物理學家Richard Feynman的傳記裡面讀到過。理查費曼覺得精神不能獨立於肉體存在,肉體腐朽,思考能力就會下滑。這和村上的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並不是村上的忠實讀者,但讀罷本書,不禁對他生出了幾分敬意。村上之所以成為傑出的小說家,除了才華、努力之外,我覺得他的性格也發揮了很大影響。村上在成為作家之前,和太太一起開咖啡店。開始時經營困難,後來生意漸上軌道,慢慢有不錯的盈利,那時候村上也開始寫小說。因為他想認真寫小說,雖然賣書的錢遠遠不及店面的盈利,他還是把店給賣了。旁人都勸他不要這樣做,那始終是他主要的收入來源,叫他把店暫時交給別人看一下就好。但村上就是覺得不行。他覺得想做好一件事就應該全情投入。

我讀到這段時深感佩服。我自問就沒他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氣。

村上的心理質素是異常的好。試過創作的人大概都會認同,讀者的迴響對於作者而言非常重要。可是你並沒有辦法叫天下的人都喜歡你。無論作品得到多高的評價也好,也總會有人不喜歡。村上也不例外。他自言寫作以來面對不少批評,可是他覺得作為作者,如果太在乎別人,就無法寫下去了。他在書裡引了一句   Rick Nielsen 的歌詞總結他的看法:

如果不能讓全部人快樂,就只好自己快樂吧

然而村上並不是單純地無視他人的評價。面對批評,他認為應該在兩個不同的階段採取截然不同的態度:在小說定稿之前,應該把初稿給不同的人看,並且認真看待他們的批評。無論是否認同那名讀者的看法,都應該重寫讀者指出有問題的段落。因為村上認為,既然有人讀完覺得那段寫得不好,那麼那段文字或多或少都有可以改善的地方。重寫的話肯定可以有進步,也幾乎都一定比之前的版本好。

至於小說定稿出版了之後,村上就認為不應該太在乎別人的批評了。只要作者在寫的時候盡了全力,就已經足夠。就算出來的效果不如理想,那也沒有辦法,因為畢竟這就是「當下這個我」所能寫出的最佳作品。

村上那種力臻完美,希望不斷進步的精神令我非常欽佩。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身為職業小說家」了吧。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