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31日 星期五

聽說這是一個絕望的時代


(圖為2020621號,日偏食時拍下的剪影)

終於抽時間讀完了暢銷小說 Stillhouse Lake (第一集)——正確來說是我有善用失眠的光陰。小說好不好看有時真是很主觀的一件事。譬如這本書,以偵探小說的角度而言,誰是兇手並不算難猜,劇情也並沒有特別令人驚奇叫絕,可是因為角色的處境令我有點感觸,個人就還是頗為喜歡。

主角 Gwen Proctor 的性格本來十分軟弱,可惜一夕巨變,她不得不接受適者生存的現實,從等著被人保護的溫室小花,變成必須護著兩個小孩逃亡的堅強媽媽。小說的後三分一情節緊湊,Gwen 中計落單,獨自面對孔武有力的「大魔王」,除了驚惶失措,還因為受了傷大量失血而肉體上也變得越來越虛弱。她不由得不斷地想自己這下子沒有存活的機會了,她沒有可能獲勝,她會死掉,沒有辦法救出孩子。

然而,在非常絕望的時候,在最後一刻來到之前,她總是對自己說:我還不能夠死。我不可以輸。這「最後一口氣」便又緩了過來,讓她得以再堅持多一會兒。她沒有什麼超人意志,可以憑藉的僅僅是這一點點的「堅持」,令她屢屢在瀕臨放棄邊緣又回過頭找到再撐片刻的韌力。

我深受觸動。

幾年前因病入院,在醫院住了幾個月。長住醫院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檢查與療程都伴隨著不同程度的痛,我的意思是肉體上的痛。心理上我一早萎靡不振,根本談不上什麼痛苦不痛苦。我的性格裡從來沒有刻苦堅毅這種東西,意志軟弱,肉體更軟弱,怕痛怕得要死,在纏綿病榻的時候閃過念頭:這樣治來治去都治不好,還不如趁早死了算。

我連貪生怕死也不是,就只是非常非常的怕痛。

然而認真想一想,這樣死了也真是不甘心。走了那麼長時間的霉運,死了就以後帳面都是永久的虧蝕,至死也沒有嚐到過甜頭。不是說人有三衰六旺嗎?衰了這麼久,總該要轉運了吧?這樣死去,如何瞑目?

一咬牙,再去走訪不同的醫生。我很幸運,患的不是絕症,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很遲才對症下藥,花了一年的時間,終究是痊癒了。

我是一個比較悲觀的人,我清楚知道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不是所有堅持都有成果,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的結局。只是,只是如果不嘗試,成功的機率一定是零。

以前不理解那些心理學家為什麼總是很強調 resilience,也不知道做人要那麼堅毅不拔是為了什麼 (我承認我是天生的廢青)。現在我漸漸明白過來,那是因為面對難測的天意,除了 resilience,人類是毫無勝算。

最近反覆在聽蕭邦的 Étude Op. 25, No. 11,某程度上也是心情的一種寫照。

不論是小說 Stillhouse Lake 還是這首鋼琴練習曲,都推薦給各位。







2020年7月18日 星期六

星期五


終於星期五,心情還滿不錯的。坦白說,工作年資長了,就開始喜歡星期五;剛畢業時並沒有像現在那麼熱愛週末。

這可能也是因為我不喜歡目前的工作,上班那八個小時,像坐牢。

令人厭倦的工作大抵都差不多:無聊、繁瑣、過多辦公室政治和各種令人心煩的是非八卦。至於工作滿足感,當然是沒有的。

工作的交手對象裡面有一個非常討人厭的「高材生」,長得很高,也名副其實地「眼高於頂」,除非是跟自己的老闆說話,否則永遠都用眼睛輕蔑地斜睞別人,文件都用丟的,對誰都頤指氣使,沒半點禮貌。他在自己的履歷表上非常「小學雞」地表明自己當年在牛津讀書時考過一次全班第二,我看了只想翻白眼。每次跟他說話,總是令我火大到想用平底鍋拍扁他的死人頭。小說《日照在陰影外那個自私刻薄到令人髮指的Marcus,原型就是他。

小說上年就寫完了,然而在現實裡,很遺憾,一天我還沒有離職,一天我就繼續跟這個曾經在牛津考第二名的高材生「保持通話」。

恰好今個禮拜,他又冒了出來提出各種要求,下班時我便覺得無比倦怠。

——我覺得這樣的工作真是殘害身心,你也數不出來自己做過什麼偉大工程搞得這麼累,可是反正就是下班後什麼正經事都不想做。

於是也就很認真地考慮在辭職與轉行之間,放一個長一點的假,留點空間沉澱一下,好好醞釀腦裡面的故事。

在思索未來要做些什麼的時候,考慮過很多個不同方向,其中一個選項是進修Art & Design那邊的東西。因為我本身很喜歡畫畫,就對這個選項很心動。

我很小的時候便喜歡畫畫,人生第一個志願是當漫畫家。記得小學時一個老師對我說:「你作文好,長大可以當作家。」我當時卻想:「可是我想當漫畫家欸。」那時我小學五年級,非常沉迷漫畫。

之後因為家裡環境不是很好,沒有資源去上畫班,我就一直私底下亂畫塗鴉。說起來我寫作跟畫畫都沒有受過什麼正式訓練,不知道是因為兩者性質不一樣,還是我的藝術天份不夠,反正長大後,視覺語言的表達能力漸漸遠遠不如文字。雖然仍舊喜歡畫畫,卻也不再有讀專業課程的打算,因為覺得反正以Art & Design作為職業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也是去到今年年初忽發奇想希望自己設計書封,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很喜歡畫畫。

寫作跟畫畫對於我來說有點像左右手。我是右撇子,寫作彷若我比較慣用、熟練的右手;而畫畫的左手雖然生澀,卻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左右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這個人。

Art School難考,尤其我沒有讀過,又不是天賦過人,報考起來就有點傷腦筋。可是做人年紀大了,好處是臉皮比較厚。看見別人畫得那麼好,自己遠有不如,也絕不感到挫敗動搖,繼續找下一間門檻低一點的學校就好。

人生到底有多少條出路呢?我曾經以為只有一條,那條斷了,便就此灰心喪志。後來才發現,怎可能是只有一條呢?肯定是至少有雙位數字的選項吧。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