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具有 英國 標籤的文章。 顯示所有文章
顯示具有 英國 標籤的文章。 顯示所有文章

2025年6月9日 星期一

「移民是有錢人的專利」

[加拿大沒有天鵝,但有加拿大鵝]

 

兩個禮拜前趕著交 final 時生了病,一直沒有好,最近病得益發厲害,最後就逃學了,沒有去上課。

 

有點小遺憾,因為現在兩個老師都教得很好,堪稱是歷來最好的老師,但我卻身心俱疲得連課也上不了。進度嘛,當然也就是完全沒有追上。

 

在嘗試轉換到 3D Art 這個職業領域的路上,我總共報讀了兩個課程,中間有差不多一半時間兩個課程是重合的。兩個課程的時長都在一年左右,但在讀完了第一個課程之後,我必須說,想在接受一年訓練之後入行,就目前這種情勢而言,不是很切實際的期望。

 

我的同學絕大部分在正式入學前就已經有一定的程度,可能是自己摸索了兩三年,甚至已經有一個相關學位。之所以還來進修,是因為「有點程度」、「做得不錯」,並不足夠。

 

一個在很多大廠工作過的老師這樣告訴我們:「現在大部分地方,都不會提供什麼入職培訓。基本上要求你一入職,就能很快 pick up,新人想要入行不容易。」

 

也就是說,想要找到工作,必須已經具備專業水平。想要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從完全不會,跳升到專業程度,難度系數真的太高了。我覺得比較合理的時長是三年左右。

 

雖然,經濟上能不能負擔全職讀三年書,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近我一個在英國時認識的文學系同學聯絡我,說她對 3D Art 很感興趣,問完全不會 3D Art 能不能報我的學校。她畢業後留了在英國,另外再唸了一個其他科系的學位,在倫敦找到了工作——一份非常枯燥、辛苦,她並不喜歡,但很務實的金融工作。她說她渴望轉行。

 

我聽了真是百感交集——這不就是五年前的我?可是我確實不知道應該給她什麼樣的建議。有一剎那,我想直接跟她說:不,你就不要來了。

 

最後我並沒有。

 

同學最後說,她真的很羨慕那些順應自己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

 

嗯,我也羨慕。不過經過這幾年,我覺得這其實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配合,並不是單靠「個人意志」就能實現。

 

最近不少朋友都有近況更新,讓我感受到近幾年世界的變動真的很大。

 

一個一心想要留在愛丁堡的朋友宣布:他要搬去荷蘭了。我很吃驚,問他原因。他無奈地表示,在英國一直無法找到理想的工作,反而荷蘭那邊給出了一個很理想的 offer,他只好走了。他其實非常不情願離開蘇格蘭,但他在英國能找到的工作待遇都很糟糕。在留在英國與事業前景之間,他只能選擇後者。

 

這個朋友從事的是相對不那麼受經濟週期影響的醫療行業,我記得兩三年前他還有很多工作機會,我真的沒有料到連他也會面臨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困境。看來現在英國的就業環境,比兩三年前更惡劣了。

 

我讀 3D Art 那邊有一個同學是英國人,就住在愛丁堡。他本身已經有一個相關學位,程度很好,作品很有水準。他比我早畢業,至今仍未找到工作。

 

如果說我曾經計劃過搬回去愛丁堡,現在我已經知道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移民不是我的重點。轉行已經太難,我無法兼顧移民。但最近關於移民的新聞,還是讓我暗暗心驚。

 

加拿大狂減移民配額,Hong Kong Pathway 無限滯後;英國想要把永居年期從 5 + 1 變成 10 + 1。政策在一夕之間,出現很大的變化。

 

我很同情那些有小孩的家庭,要真是十年才能申請永居,小孩要上大學的話,怎麼負擔得起那高昂的國際生學費?

 

我一個朋友曾經說:移民是有錢人的專利。我不以為然,心想普通人難道就沒有改變的權利?

 

但如今世界的改變,確實也就讓我覺得,想要移民英加,可能真的很需要家裡有點錢。

 

作為一個窮人,我也不知道能在溫哥華撐多久。不過最近病了一場之後,我也想開了。當朋友開玩笑問我:「你是打算回去貢獻大灣區嗎?」,我也笑著點頭:「對呀,就回去貢獻大灣區。」

 

小時候沒有真正明白過的「盡人事,聽天命」,現在總算體會到了。

 

 

2024年8月31日 星期六

[重訪英國有感 (三) ] 我要何去何從

 

[攝於愛丁堡 Waverley 火車站附近,是以前從宿舍去王子街的必經之路]


最近在學怎麼用 Marvelous Designer,越學越起勁,越用越歡樂。

 

Marvelous Designer 是一款專門針對衣物服飾製作的3D 軟件,用電腦模擬衣物穿在角色身上時的各種皺摺。這個軟件用起來有點像做裁縫,原理很相似,只是布料和針線都是虛擬的。現實中我手工不濟,以前家政課學織毛衣,沒織兩行就把針步完全織錯了;沒想到在虛擬的世界,我居然做得還不錯。

 

上個學期其實就在學 Marvelous Designer,只是我很快就放棄了,覺得好難好煩,總之不想學。

 

差別是什麼呢?可能是——我剛剛去完愛丁堡參加完藝穗節回來。

 

我知道這個答案聽起來令人很無言,叫人很想翻白眼,可是,我覺得,這真的就是轉變的原因之一。

 

是的。之一。

 

除了因為去完 Fringe 心靈滿足,還因為搬家後運勢轉趨正常,終於不必每天應付一堆雞飛狗跳的無厘頭天降橫禍,而且新家還很好住,每天都睡得很好。

 

生活就是這樣的,一個整體。

 

我為什麼會來溫哥華學 3D Art 呢?除了因為朋友推薦,也因為我還在愛丁堡讀書時學過幾個月,覺得感興趣也有一定滿足感,所以最後才決定花那麼多精力搬來溫哥華,讀完一整個專業訓練課程。

 

然而,舊讀者都知道,我讀這個專業課程讀到滿腹挫敗感,甚至堪稱意興闌珊,幾次在退學的邊緣掙扎。不單讀者看得一頭霧水,心想這是何苦來哉,連我自己也充滿懷疑,不明白為什麼會跟最初的認知差那麼遠。

 

現在回頭看,我想那是因為,生活是一個整體,不能靠單一的項目支撐起全部。

 

我來了溫哥華兩年多不足三年,頭兩年的生活非常不愉快,而且是一天比一天不愉快,頂點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我並不是一個重視節日的人,以前也不怎麼慶祝聖誕節,只是人在異地,而且是一個自己有點適應不良的異地,總是渴望聖誕快樂——其實也挺反智的,平日不開心怎麼聖誕就會忽然開心起來?但反正,那個聖誕是我人生過過最糟糕的聖誕,我甚至在想,我以後也不想在溫哥華這個鬼地方過聖誕。這和我那一年的生日願望一致——希望以後也不用在溫哥華過生日。

 

在溫哥華的生活為什麼過得這麼糟糕,太多前因後果,唯一簡單直接的是那極度兇猛的負面情緒。我記得,那時在看 Netflix 的《The Crown》,有一集講戴安娜情緒失控,其他皇室成員在背後議論這件事,其中一個,好像是瑪嘉烈公主吧,她說了一句大概是這樣的對白:「她太不開心了,人抑鬱的時候會做很多瘋狂的事。」這一句話擊中了我。我覺得自己當時就處於這種瀕臨崩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邊緣。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可是這確實就我當時精神狀態的寫照。

 

朋友勸我:「不開心便不要留下來。」可是,不留下來,我要去哪裡呢?人可以不談論政治,政治卻不會放過任何人。無論是留在溫哥華,還是回香港,對於我來說,都不是好的選項。

 

我剛到溫哥華的時候,去參加 meetup event,好幾個當地人跟我說:「溫哥華是一個很寂寞的城市。」我當時很詫異,也很疑惑,問來問去也沒弄明白溫哥華寂寞在哪裡。在溫哥華生活兩年之後,這居然也成為了我的總結。

 

不是因為在溫哥華沒有朋友,而是有朋友在身邊還感到深刻的孤獨感,那才是更可怕的寂寞。

 

劉索拉有本書叫《你活著因為你有同類》,書的內容我早已忘光,就記住了書名。我這次去愛丁堡借住朋友家,她室友也在唸博士,唸的是建築。她的書桌上放了兩本村上春樹小說的英譯本,我很驚喜,跟她聊村上春樹。我不是村上迷,但真的好久沒有遇到過看村上小說的人了。

 

臨離開愛丁堡的前一天,我沒跟朋友一起去看表演,而是獨自去了逛美術館。愛丁堡有非常多免費的博物館,我那天一口氣逛了四個,從傳統油畫到當代裝置藝術,我都貪婪地沒有放過。

 

我身在加拿大的朋友笑我「總是喜歡這種貴族才喜歡的東西」。文學跟藝術都是普通人不該接觸的玩意麼?但在愛丁堡,這些都是免費的,我去看畫展沒花一分錢。

 

當然,我明白這就是不同城市的不同特質,反過來,想在愛丁堡看冰上曲棍球也是緣木求魚,因為愛丁堡的天時地利人和並沒有成就輝煌的體育事業。

 

坦白說,我是有想過要不要搬去愛丁堡長住的。但人在情緒平穩的時候,理智就會回籠。愛丁堡的物價雖然還是比溫哥華低,但證簽、搬遷等各種費用加起來,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在溫哥華的生活開銷太大,這兩三年下來,手裡已經沒有什麼餘錢。再者,就這樣回去的話,根本沒解決一開始的最大問題——我在愛丁堡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以前想著溫哥華失敗了還能回愛丁堡,不過是自我安慰。資源有限,作出抉擇那一刻,就意味著只能是二選一。

 

所以,我現在到底是要何去何從,老實說,我也並不知道。可能還是得先看看能不能順利畢業,其他的之後再算。

 

但這一刻,我很慶幸,這個書唸起來終於有點從前的影子;我做功課,終於不是一種只想交差了事的心情;曾經混亂崩潰的異國生活,終於有了一點起色。

 

 

相關系列

 

[重訪英國有感 () ] 為什麼物價貴了那麼多,還是比加拿大便宜


[重訪英國有感 () ] 人生不是童話故事

 

《去蘇格蘭看天鵝》





2024年8月30日 星期五

[重訪英國有感 (二) ] 人生不是童話故事

[童話般的愛丁堡,卻不等於住在愛丁堡就能活出童話故事]

 

這次去愛丁堡的時候,剛好碰上兩件事:一是負責收垃圾的工人醞釀罷工,英國報章預言愛丁堡將出現滿街垃圾的可怕場面;二是英國出現針對外國移民的騷亂,關於英國很危險的說法甚囂塵上。

 

結果在我抵英的前一天,工會與資方展開談判,罷工暫緩,我在愛丁堡的那一個星期,街道仍然整潔;而傳說中要擴散至蘇格蘭的騷亂,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本來說要在 Glasgow 集會,後來也是沒了下文。

 

我覺得是我幸運,朋友卻說:「我一直不覺得騷亂會蔓延至愛丁堡,蘇格蘭人根本不 care 什麼外國移民啊失業率很高啊這種事,去搞暴動還不如去酒吧醉生夢死。而且現在還正值 Fringe 呢,滿街都是外國人,要是誤中副車怎麼辦?」

 

有時我覺得愛丁堡有點像世外桃源,外面紛紛擾擾,這裡還是一片祥和。因為愛丁堡實在不錯,我的朋友都想留在愛丁堡,但要留下來,卻也是談何容易。

 

我的朋友之中,五個正在攻讀博士。學術之路不好走,沿途各種兇險,其中一個朋友,因為參與的研究項目爛尾,導師又不想費精力救她,致使她讀了兩年的博士研究出現未來無法畢業的風險。她苦思冥想良久,決定棄讀。本來她作為研究生有一點學生補助,棄讀的話就會完全沒有收入,於是她急切想要找到一份工作。然而她最想得到的那份工作卻在我們為她慶祝生日那天拒絕了她,令她禁不住當眾落淚。

 

她想要找實驗室的工作,但她專精的領域,在蘇格蘭境內工作機會並不多,很大概率要去英格蘭,甚至是北美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但她實在不想去。她在英國生活了超過十年,早幾年就是在英格蘭度過。她至今忘不了她臨大學畢業時發生過的一件事:她當時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是一個新來的亞洲人教授。這個教授英語不太好,而且明顯無法融入學校的文化,朋友猜他應該有受到其他人的排擠,反正結果就是,學期還沒完結,這個教授就丟下一切回家鄉去了,留下徬徨的她,變成了沒有人理的無主孤魂。

 

是的,學校明知道她的處境,卻沒有伸出援手,任由她自生自滅。而且最令她心寒的是,在發現自己沒了指導教授那天,她在下課後,獨自趴伏在實驗室的長桌上哭到雙肩發抖,結果一個負責管理實驗室的老師走過來,拍了拍她,冷漠道:「脫下實驗袍,掛回原處。」

 

經此一役,她決定去蘇格蘭。這只是擊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此前她還經歷過各種大大小小的事件,令她覺得自己可能不太懂得怎麼和英格蘭人相處。無獨有偶,提起英格蘭,我的幾個朋友都面有難色,委婉表示跟英格蘭人打交道「需要技巧」。

 

但英格蘭確實有較多工作機會。我一個朋友,去了倫敦工作,且獲得工簽贊助,六年後可以成為英國公民;另一個朋友,快要博士畢業,也是在英格蘭的大學找到研究員的工作。

 

蘇格蘭找工作不容易,同樣不容易的,還有「讀博士」這件事。

 

這次去英國,順道慶祝一位朋友博士畢業,他這個畢業,也是來之不易。他的研究進行順利,沒有任何問題,差錯是出在簽證上。因為要遷就 external examiner 的時間表,他的論文答辯日期被安排在他的學生簽證完結之後,他於是要申請延長學生簽證,沒想到因為他是在疫情期間入學,學校沒有給他安排通過 ATAS 的審核 (即證明學生從事的高科技研究與核武之類的大殺傷型武器無關),於是學生簽證也就無法延長。那刻,朋友驚慌失措,想著莫不是辛苦了這麼久,最後竟要毁於一旦。幸好,四處奔波之後,終於有驚無險地解決了簽證的問題。只是在此期間,一如預料,學校什麼協助也沒有提供。

 

為此我們幾個皆感嘆:作為學生,你以為你能倚靠學校,沒想到有事第一個丟下你不管的,就是學校。

 

另一個在唸博士的朋友,就是收留我的那個朋友。她這個博士唸得不很順利,主要是和導師有點溝通不良。有一天晚上,她因為壓力太大,憂心過度,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因為論文的草稿無論怎麼改導師還是不滿意,而陷入強烈的自我質疑,覺得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只是因為運氣好,而不是基於實力。這種迷失的心情,在讀博士這個漫長又孤獨的過程中,其實很常見。讀博士,真的,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如果研究的項目沒什麼資金的話,讀博還意味著會很窮。一個朋友就幽幽地跟我說:「我銀行戶口只剩下 £110 了,要捱到月底。」我能說些什麼呢?唯有安慰道:「還有兩星期不到,捱一捱就過了。」

 

真實的人生真是很俗氣的。即使是再美麗如畫的城市,大部分人的生活,也不會是一個童話故事。

 

 

相關系列

[重訪英國有感 () ] 為什麼物價貴了那麼多,還是比加拿大便宜


[重訪英國有感 () ] 我要何去何從


《去蘇格蘭看天鵝》





 

2024年8月28日 星期三

[重訪蘇格蘭有感 (一) ] 為什麼物價貴了那麼多,還是比加拿大便宜

 

[人山人海的 The Fringe 現場]


對上一次去愛丁堡,是差不多兩年前去參加畢業典禮。這次去,則是因為朋友邀請我一起去看 The Fringe (藝穗節) 的表演。

 

老實說,心情很激動,精神很亢奮。

 

不單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去 The Fringe,還是因為這是我自疫情以來,頭一回如此密集地看表演,活像一個餓了很久的人突然有機會吃放題,雙眼就都冒著貪婪的綠光。

 

演出不是全部都好看,而且因為溝通有誤,朋友幫我預訂的門票多是 Stand-Up Comedy,致使我覺得種類有點失衡。即便如此,能夠參與這種大型藝術節還是覺得太幸福了。The Fringe 因為有臨場免費 walk-in 和最後一刻半價這樣的安排,我總共看了十場表演,包括一場 drag show 和一場戲劇,總共才花了 £89.24。我必須再說一次:這真是太太太幸福了。別說在溫哥華,這種價錢在世界很多其他地方也是絕無可能。作為文藝中年,確實覺得食髓知味,很想年年都去。

 

愛丁堡是著名的 UNESCO City of Literature,即便英國本體其實並不那麼美好,愛丁堡本身對於我來說仍然是非常夢幻的存在。

 

這次去英國,時間點剛好落在我做功課用力過猛,身心極度倦怠的階段。去英國一週,完全沒有碰任何學業相關的東西,有種難得精神上的餘裕。

 

這次去看 Fringe,頗意外的是我的朋友雖然就住在歐洲,卻對於參與藝術節表現得比我還要更熱切。常常都是他們發現了哪個表演口碑很好,想要去看,而我卻因為太累了百般猶豫。我看了十場 show,一張門票也沒有訂過,全部都是他們幫我訂的票。

 

這跟我在溫哥華的生活,形成巨大而強烈的反差。我在溫哥華極少參與文娛活動,也不曾聽哪個朋友提過一起去看什麼表演,大抵是因為溫哥華的文藝類活動不僅種類稀少,價格不便宜,有時水準還一言難盡。

 

差不多兩年沒有踏足英國,物價飆漲了不少。在愛丁堡坐一程巴士,現在要 £2;去超市買香蕉,逐條計價,一根 27p,不過整體物價還是沒有溫哥華離譜。我這次去是住朋友家,她和室友合租一個兩睡房公寓,每人月租 £670。兩三年前,其他朋友租同樣大小的地方,租金在 £500 上下。朋友住的地方非常寬敞,睡房、客廳都比我在溫哥華的家要大,廚房還是獨立另置,可以關上門的那種。而且她家的地理位置也好,走路去最繁榮的王子街只要二十幾分鐘。我入境時海關循例問我住哪裡,我報上朋友住址,他評價道:「那是很好的地方。」

 

朋友家最最最令我驚豔之處,是她們大樓,居然有升降機!跟溫哥華多新房子不同,英國房子舊,普遍只有樓梯,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英國的民宅有升降機。朋友住頂樓,窗外景觀好得不得了。而且,她有個鄰居任職某貴價超市,常常把超市快要過期的食品帶回來放在地下大堂,讓住戶任意取用,我到埗那天朋友就拿了一整條麵包。我不禁發出驚嘆:「你也未免生活得太好了吧!」

 

這樣的地理位置,相當於溫哥華的 Downtown 了。一個月 £1340 想要在溫哥華 Downtown 租到這種質素的兩房單位,無疑是天方夜譚。

 

老實說我真是滿羨慕的,能找到工作的話,在愛丁堡的生活質素,應該會比在溫哥華高吧。

 

雖然找工作這件事,也就的確是在愛丁堡生活的最大挑戰了。關於這一點,下篇繼續。

 



延伸閱讀:

[重訪英國有感 () ] 人生不是童話故事


[重訪英國有感 () ] 我要何去何從

 

《去蘇格蘭看天鵝》




2024年7月24日 星期三

若為自由故

 


[魚缸的世界是美麗的,與此同時,所有的時間流動,卻也被囿於那一小方寸之間]

 

維拉莉亞來了溫哥華。

 

維拉莉亞是我在蘇格蘭讀文學時的同班同學,墨西哥人。她有歐盟護照,當時已經申請了 settlement,可以留在英國發展,但因為去英國讀書拿了墨西哥的國家獎學金,按規定必須回國工作一段時間,於是在畢業後,她很快就回去墨西哥了。

 

她比我先離開英國,她走時,我依依不捨,差點淚灑機場。在英國讀書那一年,適逢 COVID 大爆發,經歷了無法正常上課、封城等種種雞飛狗跳的突發狀況,生活並不容易,所有人都努力苦中作樂。我那段在蘇格蘭苦樂參半的生活裡,處處都有維拉莉亞的身影。後來我把這一年的生活寫成散文集《去蘇格蘭看天鵝》,維拉莉亞的名字在書裡也是不斷出現。

 

維拉莉亞,就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自從在蘇格蘭一別,我們差不多三年沒有再見。這次維拉莉亞來溫哥華,是要參加親戚的婚禮,在加拿大小住兩週。

 

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倒是一點隔閡也沒有。維拉莉亞道:「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身邊的一切都改變了,但我又覺得一切都沒有變。」然後維拉莉亞又說:「我夢見過你好幾次,夢見我們一起到處去。」

 

我帶了維拉莉亞去看溫哥華水族館,又帶她去吃暖暮拉麵。維拉莉亞非常喜歡吃拉麵,我想起在愛丁堡時跟她去吃日本拉麵,她那一臉雀躍的神情。這次她也是吃得眼睛發亮,碧色眼眸熠熠生輝。她說暖暮很好吃;墨西哥也有拉麵店,也好吃,但不如暖暮好吃。

 

我們聊天,聊過去現在未來。維拉莉亞說她打算讀博,去歐洲讀,要不明年要不後年,反正這兩三年應該就會起行。她有考慮過美國,但因為談不上喜歡那邊的生活最後作罷。「加拿大我倒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笑著這樣說。「來加拿大應該是最容易的,我有親戚朋友在這裡,只是加拿大我覺得並不是適合讀文學的地方。」

 

我問她要去歐洲哪裡呢。她說:「目前在考慮德國,我學德文好一段時間了。」她告訴我她心儀的那所學校的名字。哎呀,那不就是我當年想去的同一間學校嗎?我哈哈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真的很奇妙。

 

我本來也是打算讀博的。二十歲開始學德文,學了好幾年,就是為了準備去德國讀博。後來因為家庭變故沒有去,出社會從事自己並不喜愛的工作,一晃眼就十幾年,早就斷了去外國留學的念頭了。沒想到呀,真是沒想到,居然,突然之間,又有了去外國讀書的機會。真的,在去英國讀書的前一年,我想都沒有想過要去留學。我是 2020 年去英國,卻是在 19 12 月才決定要辭職去讀書。

 

如果單從投資成本回報的角度看待留學這件事,這肯定是個錯得離譜,虧到血本無歸的投資項目,可是我實在無法說我後悔。在蘇格蘭這一年,並不是全然美好,頂多算是好壞參半,可是,還是那句:我一點也不後悔。

 

如果從來沒有去過,我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去外國讀文學是這個樣子的。有點失望,有點不過如此,可是我去了,即便覺得其實也不外如是,那也是,只有真正試過才會有的體會。

 

很想要的東西,千辛萬苦得到了,發現和想像的不一樣,原來也不一定是會感到失望失落,反而是覺得:啊,原來是這樣的呀,一直都以為錯了,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真實的模樣。這也是另一種的心滿意足。

 

那天我和維拉莉亞在水族館待了很長時間,我們看著水裡優雅游弋的美麗生物,驚嘆自然與生命的神奇。「你覺得,這些魚快樂麼?」在其中一個魚缸前停下,我這樣問維拉莉亞。

 

她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這裡有維持生命需要的一切,可是這裡不是海洋。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是不快樂的。」

 

然後我們去看水族館的 4D 電影《Turtle Odyssey》,講海龜從出生到在怒海求生,到回歸出生地交配繁殖的一生。大海深不見底,自然世界危機四伏,可是那片海呀,確實沒叫錯就是汪洋,廣袤得不見邊際。玻璃缸那個一眼望完的世界,與在海洋暢游,如何能夠同日而語。

 

維拉莉亞看罷感嘆:「即使命短,能見識過真正的海洋,也比困在玻璃缸中一生無風無浪來得強。」我笑著和應:「是啊……」

 

四年前辭掉無比穩定,而且堪稱高薪厚職的工作,也算是徹底放棄了庇護,投奔怒海汪洋。相比起以前不鹹不淡的平穩日子,這幾年確實不得不面對自然世界的各種挑戰,沒少失過眠,沒少作過噩夢,沒少為錢發過愁。

 

可是一池死水與驚濤駭浪,我好像還是覺得後者比較可以忍受。

 

當然,我可以如此任性地選擇「自由」,是有前提的。我可以說辭職就辭職,很重要一個原因是沒有家庭負擔。跟現在才二十歲的年輕一代比,我是上一代的人了。我那一輩普遍思想比較傳統一些,大都想成家立室;就我這人從小是異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想結婚生子。這一路走來,我沒少被勸說過,也曾因為社會壓力動搖過,不過我很幸運,時代變化得快,隨著世代更迭,大家的想法也不一樣了。

 

當我看見網傳的那句口號「不婚不育保平安」時,更是忍不住扠腰仰天大笑——等了這麼久,阿姨我的時代終於來臨了。

 

作為女性,能夠生活在這個時代是幸運的,很多以前不可能的東西都變可行。這種以前的人無法想像的機會,應該好好珍惜和把握。

 

維拉莉亞道別的時候,她有些不捨得的道:「如果你也來歐洲發展,那我們就又可以一起去旅行了。」

 

我微笑。去歐洲發展嗎?不知道去不去得成啊,歐洲經濟不好,找工作難著呢。

 

然而,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延伸閱讀:

《去蘇格蘭看天鵝》

https://readmoo.com/book/210223105000101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