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音樂的意義



我一直非常喜歡Lindsey Stirling,她把很古典的小提琴演繹出新的東西。她的音樂很真摰。

這首Transcendence是我很早就聽過的音樂,可是我還是今天才在YouTube上意外看見這個MVMV播到最後,Lindsey Stirling介紹了The Landfill Harmonic,說她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聲音,所有人都有潛能變得更好。

MV裡與Lindsey Stirling合作演出的樂團,叫The Recycled Orchestra,樂手都是巴拉圭的青少年。他們住在首都亞松森的堆填區,非常窮困,日常生活與垃圾為伍。在2002年,巴拉圭一個音樂家Luis Szarán發起了名為Sounds of the Earth的活動,至2006年,Sonidos de Cateura (Sounds of Cateura) music school成立,然後就開展了教那些「活在垃圾山上的青少年」音樂,這項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的計劃。

音樂學校很快遇到了第一個難題:樂器很少,學生太多。在巴拉圭買一把小提琴的錢可以買得起一座房子,他們無法負擔買進大量樂器。然後他們在一個垃圾回收者的啟發下,開始用堆填區的廢物製造各種樂器:小提琴、大提琴、長笛、色士風……全部都是用廢棄的木材、空油罐、叉子、鈕扣等各種意想不到的廢料拼製而成。


(英文字幕)

在這段訪問裡面,Luis Szarán很坦白的表示,教這些青少年演奏音樂並不是為了培育音樂家,而是覺得音樂擁有力量,能夠幫助青少年成為更好的人。他亦對協助他們用廢物製造樂器的垃圾回收者Nicolas Gomez (Colá)表示敬佩,說原來即使是處於很差劣的境況,只要你有創意,還是能夠為自己和別人帶來改變。

音樂確實擁有力量。訪問中一個十五歲少女Maria說,小提琴是她本人的一部份,她去哪裡幾乎都帶著小提琴。她喜歡音樂,因為音樂可以表達她一切的感受,無論悲傷失意還是快樂狂喜,她都可以透過小提琴訴說。

樂團總監Favio Hernán Chávez Morán在訪問的尾聲坦言,對那些處境艱難的小孩,他們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音樂並不能夠解決譬如說是飢餓和疾病這些很實際的問題,但音樂的確為這些小孩提供了一些幫助。Maria大概會對此深表認同。她說她身邊很多人並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所以酗酒吸毒,但音樂令她的人生有了意義,讓她可以遠離這些禍害。


(英文傳譯,無字幕)

樂團總監帶著幾個成員上過TEDxAmsterdam分享他們的音樂。影片8:31開始,是樂團成員的現場表演環節。你可以很容易看見那些年輕人臉上洋溢著熱情與滿足。

音樂的確不能改變實際的處境,可是音樂為他們艱苦的生活帶來一點安慰,賦予人生另一種意義。

2015Brad Allgood Graham Townsley拍了紀錄片Landfill Harmonic,講述The Recycled Orchestra的故事。紀錄片的導演透過眾籌Kickstarter募得資金,才能夠把整套紀錄片拍完。

Lindsey Stirling自言寫Transcendence 是因為她需要勇氣去克服人生的低潮,而這首歌令她再次相信自己。

如果你有留意Lindsey Stirling,你會知道她雖然入圍America's Got Talent,但最後被擯出局的時候,評審的話很難聽。你會發現,她雖然有本事一路拉小提琴一路跳舞,而且跳舞還那麼好看,可是她小時候家裡的經濟其實並不好,只能一星期上十五分鐘小提琴課;想學跳舞,父母卻告訴她:「我們負擔不起,你只能小提琴與跳舞二選一。」

在這一個MV裡面出現的三組人:Lindsey StirlingThe Recycled OrchestraLandfill Harmonic的導演,皆是面對不怎麼理想的出發點,又不約而同地很努力讓世界聽見自己的聲音。或許當我們面對自身的難關時,也同樣可以對自己有多一點信心,堅持多一點點的時間,鼓勵自己,不要放棄。




2018年9月13日 星期四

關於寫小說這件事——村上春樹的《身為職業小說家》

作為一個想以寫小說為業的人,這本書讀起來,是格外的興味盎然。

作家談寫作的書,我讀得並不多。幾年前讀過Stephen KingOn Writing: A Memoir of the Craft,十分喜歡,覺得很有啟發性。對於「小說要怎麼寫」,大抵十個作家有十種看法;Stephen King就和村上春樹不太一樣。唯一的共通之處,或許只在於他們對「寫小說」這件事都相當認真。

村上寫小說超過三十五年,這本書是他在創作路上的經驗之談。他在書中談及的幾件事都令我頗為印象深刻。其中,我最深有同感的是他對「虛構」的熱情。在村上看來,幻想是很重要的,作家不一定非要有什麼波瀾壯闊的親身經歷,所寫的角色也不必在現實裡真有其人,甚至如果角色在現實中有真人作為原型的話,他會有點不安,會想盡辦法將之改頭換面。

村上非常享受虛構的過程,一日未寫完,一日也不知道故事會如何發展。對於他來說,虛構最美妙之處,是可以透過想像在小說世界體驗另一種生活。這也是我覺得寫小說最過癮的地方。日常生活千篇一律,要逃脫刻板的日常過另一種人生談何容易,可是寫小說的時候卻可以在虛擬的空間裡扮演別人,換一種嶄新的角度看這個世界。

所以我並不是太能夠理解為什麼張愛玲對於「真實的故事」如此迷戀。我覺得張愛玲的小說好看,可是如果寫的故事有藍本可依,還沒開始寫就已經知悉故事的起承轉折,作為作者,寫的時候不是十分無趣嗎?然而這種分別又只是再一次印證每個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也就實在無對錯之分。

另一件我覺得有趣的事,是村上認為「身體健康」與「寫好小說」之間存在莫大關係。村上覺得身體不夠健康,就沒有足夠的精力寫好小說,他因此養成了跑步的習慣。同樣的看法幾年前我在物理學家Richard Feynman的傳記裡面讀到過。理查費曼覺得精神不能獨立於肉體存在,肉體腐朽,思考能力就會下滑。這和村上的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並不是村上的忠實讀者,但讀罷本書,不禁對他生出了幾分敬意。村上之所以成為傑出的小說家,除了才華、努力之外,我覺得他的性格也發揮了很大影響。村上在成為作家之前,和太太一起開咖啡店。開始時經營困難,後來生意漸上軌道,慢慢有不錯的盈利,那時候村上也開始寫小說。因為他想認真寫小說,雖然賣書的錢遠遠不及店面的盈利,他還是把店給賣了。旁人都勸他不要這樣做,那始終是他主要的收入來源,叫他把店暫時交給別人看一下就好。但村上就是覺得不行。他覺得想做好一件事就應該全情投入。

我讀到這段時深感佩服。我自問就沒他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氣。

村上的心理質素是異常的好。試過創作的人大概都會認同,讀者的迴響對於作者而言非常重要。可是你並沒有辦法叫天下的人都喜歡你。無論作品得到多高的評價也好,也總會有人不喜歡。村上也不例外。他自言寫作以來面對不少批評,可是他覺得作為作者,如果太在乎別人,就無法寫下去了。他在書裡引了一句   Rick Nielsen 的歌詞總結他的看法:

如果不能讓全部人快樂,就只好自己快樂吧

然而村上並不是單純地無視他人的評價。面對批評,他認為應該在兩個不同的階段採取截然不同的態度:在小說定稿之前,應該把初稿給不同的人看,並且認真看待他們的批評。無論是否認同那名讀者的看法,都應該重寫讀者指出有問題的段落。因為村上認為,既然有人讀完覺得那段寫得不好,那麼那段文字或多或少都有可以改善的地方。重寫的話肯定可以有進步,也幾乎都一定比之前的版本好。

至於小說定稿出版了之後,村上就認為不應該太在乎別人的批評了。只要作者在寫的時候盡了全力,就已經足夠。就算出來的效果不如理想,那也沒有辦法,因為畢竟這就是「當下這個我」所能寫出的最佳作品。

村上那種力臻完美,希望不斷進步的精神令我非常欽佩。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身為職業小說家」了吧。



2018年8月23日 星期四

[紀錄片] 中國梵高



(梵高的名作《星空下的咖啡座》;為了看梵高的畫,我在幾年前特地跑了去荷蘭Kröller-Müller Museum朝聖。雖然是窮遊,但比起趙小勇,我還是幸福太多了)


最近看了紀錄片《中國梵高》。

知道這套紀錄片好一陣子了,從第一天看見宣傳片就想看,可是這幾個月恰好是工作的高峰期,每天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就拖到最近才終於看了。

還好趕得及在下畫之前入場。我覺得很值得。

我本身很喜歡梵高的畫,所以看這套紀錄片特別有感覺。

趙小勇在深圳大芬油畫村畫了二十年梵高名畫的複製品,總共畫了幾十萬幅,畫出來的大大小小「名畫」外銷至歐洲。他說一開始是流水作業地「一人畫一部份」,後來就紀錄片所見,應該是變成了每人獨立畫完一幅。

我本來以為,以工廠的模式批量「生產」仿作品,作為「生產者」的趙小勇應該會對日常畫名畫的過程頗為麻木——畢竟他常常一接到訂單就要全家上下一起日以繼夜地趕製,畫的東西又幾乎二十年來都沒怎麼變過,正常人都會感到有點厭倦的吧?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對這些複製品的要求並不低,如果「生產線」裡有人畫得不好,他會要求對方刷掉重畫,不達標不收貨。有一幕就是一個畫工畫到發脾氣,趙小勇仍然十分堅持。

因為他對梵高異常崇敬。

不止他,紀錄片裡很多也在畫「名畫」的大芬村人,都將梵高視作至高無上的存在。梵高就是藝術。有天他們弄來了一套講述梵高生平的影片,馬上呼朋結友圍在小房間裡用投影機一起看。一堆大男人,看得熱淚盈眶。

趙小勇最大的夢想,就是在有生之年去歐洲親眼看看梵高的真迹。他畫了二十年都只是對著照片臨摹,很渴望看看真實的作品到底是怎樣的。可是去一次歐洲要幾萬塊,這對於畫七百幅畫才賣得三萬元人民幣的他而言,是天文數字。後來,終於有機會可以去歐洲的時候,他妻子不安地極力勸止,說實在捨不得那些錢。趙小勇就說,只有去了,才會畫得更好,才可以把畫賣得更好。

趙小勇對於可以去歐洲看梵高這件事感到非常興奮,簽證一發下來,就拉隊去唱K慶祝,終於抵埗荷蘭時他更是雀躍不已;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美好。然而,當他拖著行李去到一直和他交易的「畫廊」時,他愣住了,快樂的神情第一次消失不見。店裡掛滿他畫的複製品,掛在櫥窗大大的那幅賣五百歐——是他售出價的十倍。

那個荷蘭老闆見他前來笑逐顏開,不住用普通話說「謝謝」,又對著鏡頭說和趙小勇一直有good business——差價這麼大,當然good
趙小勇一臉怔忡:「我一直以為他開畫廊,原來是紀念品店。」

那天晚上他睡不著。他對友人說:「我們只是畫工。」友人道:「梵高當初畫畫也是想賣錢的,只是賣不出去。」他堅持己見。友人安慰他:「想想明天你就睡得著的了。」

然而「明天」只是為趙小勇帶來更大的衝擊。他去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館,終於一睹梵高的真迹。逐幅看完之後,他無比失落:「我畫了二十年梵高,一幅博物館的畫也比不上。」

來之前他曾夢見梵高。他興高采烈地對梵高說:畫了二十年,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梵高的精髓。可是想像與現實的落差,卻是那樣的大。

除了荷蘭,他還去了法國,去看梵高生前待過的地方。當去到法國阿爾勒那間著名的「梵高咖啡館」時,他幾乎是熱血沸騰。他說:「你看,這樣用手機拍下來的天是藍色的,跟那幅畫一樣。梵高畫這露天咖啡座時正值黃昏,所以天是藍的。」他架起畫架,拿著顏料盤即席在咖啡館前畫起梵高的那幅名作《星空下的咖啡座》來,臉上洋溢著熱情與滿足。

回國之後,他和朋友、學生講起這次出行,仍然興奮得手舞足蹈,只是這種亢奮的背後,卻又同時有著許多深沉的感悟。

他說,他告訴當地人他畫了二十年的梵高,對方說:「那很好呀,那你自己畫過什麼畫呢?」

他當場愣住。他沒有自己的畫。他從來沒有畫過。

回來後他很迷惘,不知道以後的路要怎麼走下去。

去之前,他本來以為只要看過真迹自己的臨摹便會更加成功。可是他的困境早在他出國前,就被那個載他去辦簽證的計程車司機一語道破:「畫名畫?就是抄襲吧!」

影片去到尾聲的時候,趙小勇開始畫「自己的畫」:畫他真實看見的風景,畫他敬愛的老奶奶。他和其他畫畫的朋友一致認同:「始終得走上原創的道路。」

如果沒有去歐洲,或許他本來還要這樣繼續臨摹梵高多十年。去了一趟,卻引領他的人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人生的轉折,有時出人意表。

整套紀錄片,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趙小勇和他學生「小月」的對話。小月聽著趙小勇講歐洲見聞,非常嚮往,當她談到自己的志向時卻哽咽了:「我想走寫實的路,但是我怕落得像梵高那樣的結局。」趙小勇安慰她:「沒關係的,你就儘管走你想走的路。」

小月這番話我聽得非常感觸。可以不顧一切的話,我會馬上辭職窩在家裡寫小說。可是我跟小月一樣,很怕餓死。


電影上映資料(香港在九月和十月還會各上一場)




2018年8月16日 星期四

寫在小說連載完結之後


今天在Wordpress刊登了《逐夢者》的最後一個章節。

201814日上載第一部第一章,到今天完成連載,橫跨的時間超過半年。有好些讀者從很早期就開始讀這篇小說,一直追看到現在;也有些告訴我等不及連載,於是一早買了電子書;還有一些是後期開始讀,一口氣讀完十幾萬字。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心懷感激,很想說一聲真誠的「謝謝」。

對於我來說,過去一年,是非常特別的一年。前一年,我為了工作乃至人生的種種困境感到極度沮喪,於是重新寫小說。寫的時候什麼計劃都沒有,就是因為很想寫,所以寫了。後來發生的事,無論是建立Facebook Page、出版電子書,以至是嘗試在FacebookGoogle賣廣告宣傳作品……都是實驗性質大於一切,在事前並沒有任何周密的盤算。

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我什麼都想試;出來社會做事之後,深感人浮於事,謀生很不容易,漸漸對於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就變得畏縮和膽怯。我一直都知道世界很大,但直到最近這一年,我才真切體會到人生的確充滿著各種可能——譬如,我寫過不少書評,卻從未料到有天會讀到別人寫評論分析我的小說。那種感覺「驚喜」二字尚且不足以形容,更貼切地說,是近乎「神奇」的體驗。

可以寫作的時間很少,小說寫得很慢,常常是下班之後,想盡辦法擠出時間來寫,有時會累到第二天差點沒法子爬起來上班。但因為寫的時候心滿意足,也就並沒有真的覺得很辛苦。或許這就是童話世界以外的「真愛」,不是happily ever after,只是單純的不願意放棄。

現在我正在寫另一個長篇,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追蹤我的Facebook Page或者留意這個Google Blog,小說寫好了之後會在這兩個地方更新消息。其中Google Blog是雜文的結集處;雜文無論如何會定期寫一點。為的大概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偷懶,不要放棄。

小說連載網址:https://novkyeung.wordpress.com/2018/01/04/dreamchaser-part-i-1

2018年7月23日 星期一

[2018香港書展講座] 陳浩基:「推理在香港」

(聽完講座,離開時看見的美麗夕陽)

星期五去了聽陳浩基的書展主題講座「推理在香港」。書展的講座理論上要網上登記,實際上可以walk-in。我去到的時候排了不短的人龍,會場臨時加櫈,沒登記的人同樣可以入座。

這場講座主持人有兩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陶傑臨時要去主持別的講座,六點就要走,所以主辦單位就另外找來了鮑偉聰。感覺上這是一個比較好的安排,鮑偉聰與陳浩基的互動比較有火花。

講座甫開始陶傑就發揮他「吹水唔抹嘴」的才子本色,雖然明顯對陳浩基以至推理小說並沒有太多的了解,仍然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陳浩基不以為忤,反而聽得咧嘴而笑,台下的觀眾也跟著笑得歡快。鮑偉聰忍不住寸了才子幾句,才子恍若未聞地繼續口若懸河。五點五十分不到才子就說他差不多要走,鮑偉聰九秒九道:「未夠鐘喎」,才子沒正面回應,但是有乖乖坐到六點。這個講座除了本身好聽,看他們幾個的互動也是賞心樂事。

鮑偉聰的作風比較犀利和單刀直入,一開始已經說自己正在看陳浩基的成名作《13.67》,但覺得文字太淺白,問陳浩基是不是有意為之。陳浩基落落大方的說自己讀電腦出身,文字功力未夠好,有時回頭看自己以前的作品也不滿意;另一方面因為寫的是流行小說,行文傾向簡單易懂。

鮑偉聰編劇出身,跟陳浩基談寫作時,提到寫電視劇劇本的方式,都是先寫好大綱:譬如6080集的劇集,慣常做法是畫16格,每格代表一星期的劇情,接下來有半年的時間都是想辦法填滿這些格子,真正動筆寫是很後期的事。

陳浩基聽了一疊聲稱是,他說他寫小說也是先「度好橋」,想好故事脈落,基本上有七成的時間都花在擬定大綱上。

聽他們這樣講,我自己覺得挺新鮮。我寫東西很少寫大綱。我認同構思是最花時間的部份,想通了要怎麼寫之後往往寫得很快。我自己的習慣是有了人物和處境,就邊寫邊思索他們在某種特殊境遇之下,會作出何種反應,從而發展出什麼樣的故事。可是這種寫法常常會遇上頭幾次寫都「沒寫對」的問題,試過小說開首幾章我用不同的方式重寫了幾次,才終於覺得可以繼續寫下去。這或許也是推理小說與其他小說的分別。推理小說必須一開始就想清楚佈局。

鮑偉聰還提到一樣很有趣的東西,他說寫劇本的時候必定有本A4大小的筆記簿,記下所有的角色、場景設定。如果不寫,很容易犯駁——例如兩個配角在劇集裡重複使用了相同的名字。陳浩基說他也有同樣的習慣。

我讀書時代很熱衷寫作的時候,並沒有寫過這種「設定集」。「角色設定」當然是有的,然一切都「在心中」。到了上年,在過了這麼多年後再次寫小說,倒是發現確實很有必要做本「設定集」。那本長篇的時間跨度太大,如果不畫條timeline把發生的事件按時序逐件記下,很容易時空錯亂。開始只是寫時序,寫著寫著,記下的東西越來越多。就如鮑偉聰所言,有些根本不會在劇集裡出現的人物資料,角色設定集裡一樣會有——譬如我並沒有在小說裡寫到兩個主角的生日,但在「設定集」裡面卻是年月日俱全,因為有些情節有提到他們的年齡,有實際日子的話就一定不會計錯數。

關於寫作,陳鮑二人還提到作者的「好奇心」,他們都說寫東西的人很多時候都興趣廣泛,對許多事都感興趣。陳浩基說,他覺得對他而言,他並不需要對每樣東西都加以深入研究,只需要見過、知道它的存在就可以,等寫小說寫到的時候,再找資料細讀也不遲。這一點我非常認同。

聽他們講創作,感覺頗特別,他們的很多觀點與我個人一直以來的想法不謀而合。我覺得那應該也是很多喜歡寫東西的人會有的共通想法。情況就好比想當作家的人自然會去投稿,他們講的這些,都是嘗試過創作的人就會明白,以及經歷過的狀態。

聽這個講座,印象最深刻的是陳浩基對推理小說的熱情。他在講座裡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很多他欣賞的作家和作品。聽得出來,他很喜歡推理小說,喜歡看喜歡寫,讀到喜歡的作品就情不自禁想與別人分享,欣賞之餘亦受到激勵,渴望自己也能寫出同等優秀的作品。他提到的作品很多,我在這裡只引述一些我記得的:

—《虛擬街頭漂流記》(寵物先生/著,第一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首獎作品;陳浩基說他認為那是「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舉辦至今最優秀的得奬作品,比他本人的《遺忘・刑警》還要好)
—《密室收藏家》(大山誠一郎/著;陳浩基說他對其中兩篇驚為天人,沒想過早就被千萬人寫過的「密室」原來還可以有這麼新奇的寫法)
—《小暮推理事件簿》(紫透夜/著;香港作家寫的輕小說系列,陳浩基非常推薦)
—《神探福邇,字摩斯》(莫理斯/著;同是香港作家,陳浩基說他剛開始讀,神探福邇是一個滿洲旗人)

鮑偉聰問陳浩基覺得香港和台灣的推理作家分別在哪裡,陳浩基打了個譬喻,說台灣的作家比較像武俠小說裡的名門正派,大多師承嚴格,一讀就很容易看得出來受哪些作家的影響比較大;香港的作家則常常看不出來路,卻有時盲拳打死老師父。

有觀眾問陳浩基有沒有打算向學界推廣小說,陳浩基很堅定的說「有」。他之前去過中學辦講座,希望推動學生寫作。他坦言香港目前的市場尚未能支持到大部份作家的生計,但因為全球化,作家可以在其他地方發展。他覺得這也是一條出路。

我自己對陳浩基未來的作品相當看好,並且非常期待。光是他對小說的熱情就令人覺得很值得支持。對這場講座的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在網上重溫 (粵語進行,沒有字幕)



延伸閱讀:陳浩基《13.67

2018年7月2日 星期一

就算沒了右腳也要繼續舞下去——dancer Tommy “Guns” Ly

電影《狂舞派》的口碑很好,身邊很多朋友都很推薦,只是當年上畫的時候因故沒有看,結果2013年的電影,我拖到今天才看完。

就劇情來說,或者因為期望太高,坦白說,我是有點失望的。可是裡面的舞蹈真的很好看,演員跳得出色,排舞也排得好,很有點新意。

個人覺得電影最大的亮點是「敵陣」Rooftoppers的頭頭StormyStormy右膝長了一個惡性腫瘤,醫生說做手術可以保住右腳,可是他此後就不能夠跳舞。Stormy於是選擇了截肢,換取繼續跳舞的機會。Stormy只剩下左腳,仍是在舞台上大放光芒,跳得異常的好。

因為看起來不像是特技,Stormy的舞技也實在令人印象深刻,我就在看完電影後Google了一下,這才發現Stormy的故事原來是演員本人的真實經歷。

飾演Stormy的舞者叫Tommy “Guns” Ly,是美籍中越混血兒,18歲患病,為了可以繼續跳舞,他選擇了截肢。電影裡那句對白「為了跳舞,你可以去到幾盡?」是他本人的真實寫照。

有興趣了解更多的朋友可以看他的訪問:




他說,他從沒有一刻想過要放棄跳舞,因為那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份;他說,他的心願就是一直跳到他不能跳為止。

每次讀到這些故事,我都覺得敬佩又慚愧。你看,人生艱難的時刻畢竟是有很多的,困境無處不在。差別只在於,有些人,沒有放棄。

相關網址:
ILL-ABILITIES Official Sitehttps://www.illabilities.com/
Tommy "Guns" Ly 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bboytommyguns

2018年6月25日 星期一

[書評] 劉慈欣《三體》

以前不太看科幻小說,因為覺得不好看,那些系外行星呀外星人呀之類的情節,離地球太遠,真箇是太「離地」了,讀起來總是覺得艱澀又乏味,無法投入。

近日因緣際會讀了劉慈欣的「三體系列」,對科幻小說大為改觀,開始覺得以前不愛看,僅僅是因為恰好沒讀到好看的。

「三體」這個系列由三本長篇組成:《三體》、《三體II:黑暗森林》以及《三體III:死神永生》。系列首部曲《三體》(英譯本)得了2015年雨果獎最佳小說獎,我也是因為看見新聞報導才知道了這本小說。

好些三部曲都是卷首精彩,後來爛尾 (譬如The Hunger Games,我讀第一本很興奮,讀到第三本很失望)。「三體系列」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一本比一本精彩,第三部寫得最出色,其中的隱喻亦最深刻,而且第三本的故事發展,亦消弭了第二部那個過份童話式結局的缺失。

以前霍金就一直強調:外星人是危險的,人類不應該試圖接觸外星文明。而這套三部曲,就將霍金的這種想法演繹得淋漓盡致,作者非常詳細地論述了為什麼外星人一定存在、為什麼外星人幾乎都來者不善,以及為什麼地球不應該向外星文明暴露自己的位置。

劉慈欣的物理學知識顯然是豐富的,可是更令人讚嘆的是他的想像力。他饒富創意地把實在的科學與虛構的小說無縫結合——譬如「三體」這個聽起來很古怪的篇名,其實是來自天體力學中十分著名的「三體問題」。

劉慈欣寫人性亦出彩,他筆下末日降臨時人類的反應,讀起來十分真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三部的女主角,她的善良本意一次又一次為地球帶來滅頂之災,到底無限的愛與包容是否正確的取態呢?

劉慈欣的這項詰問,自然惹來了批評;他在小說裡對「雄性強者」的歌頌亦令好些人質疑他崇尚「強權」和「男權」。

除此以外,有些讀者還不很滿意劉慈欣的文筆,和他筆下的愛情——坦白說,他確實不擅長寫愛情——讀起來像論文,理論充足,感情欠奉。不過我覺得「三體系列」的可讀之處,並不在文字和抒情,而在其創意無限,想像力豐富。

奧巴馬有次受訪,被問及最近在看什麼書,他提起《三體》,就說這書wildlyimaginative。我很認同。

我已經好久沒追看小說追看得那麼開心了。果然有好書讀的日子最快樂。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