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4日 星期二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YouTube 的演算法真是非常的神奇。我不過是在看「芭蕾舞者的一天」,它下一段跑出來給我看的卻是「離婚律師的建議」,接著再自動播放的,赫然是一雙情深夫婦的真情剖白。

如果有時間,我也建議大家按這個順序看一看這兩段影片。第一段是紐約的離婚律師告訴你現代離婚率高達五成,結婚像買六合彩般在賭大小。

第二段影片則描畫了買中「婚姻彩票」頭獎的伴侶是什麼樣子的——專注的凝視、很多的愛,以及總是在相視而笑。

如果結婚就是要賭一鋪,那麼選擇正確的對象來下注應該是勝算最高的方法。

今天恰好看見一個歐洲專頁的貼文,版主兩夫妻的感情也是很好,然後你很清楚地看得出來,他們為什麼會那麼好——都是出於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知易行難的「愛」、「尊重」和「關懷」。

《安娜·卡列尼娜》的開場白是什麼?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如果你想得到幸福,可能最好的辦法,是參考一下幸福的家庭都長什麼樣。

離婚律師的「婚前提醒」:



夫妻對談:





2020年7月31日 星期五

聽說這是一個絕望的時代


(圖為2020621號,日偏食時拍下的剪影)

終於抽時間讀完了暢銷小說 Stillhouse Lake (第一集)——正確來說是我有善用失眠的光陰。小說好不好看有時真是很主觀的一件事。譬如這本書,以偵探小說的角度而言,誰是兇手並不算難猜,劇情也並沒有特別令人驚奇叫絕,可是因為角色的處境令我有點感觸,個人就還是頗為喜歡。

主角 Gwen Proctor 的性格本來十分軟弱,可惜一夕巨變,她不得不接受適者生存的現實,從等著被人保護的溫室小花,變成必須護著兩個小孩逃亡的堅強媽媽。小說的後三分一情節緊湊,Gwen 中計落單,獨自面對孔武有力的「大魔王」,除了驚惶失措,還因為受了傷大量失血而肉體上也變得越來越虛弱。她不由得不斷地想自己這下子沒有存活的機會了,她沒有可能獲勝,她會死掉,沒有辦法救出孩子。

然而,在非常絕望的時候,在最後一刻來到之前,她總是對自己說:我還不能夠死。我不可以輸。這「最後一口氣」便又緩了過來,讓她得以再堅持多一會兒。她沒有什麼超人意志,可以憑藉的僅僅是這一點點的「堅持」,令她屢屢在瀕臨放棄邊緣又回過頭找到再撐片刻的韌力。

我深受觸動。

幾年前因病入院,在醫院住了幾個月。長住醫院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檢查與療程都伴隨著不同程度的痛,我的意思是肉體上的痛。心理上我一早萎靡不振,根本談不上什麼痛苦不痛苦。我的性格裡從來沒有刻苦堅毅這種東西,意志軟弱,肉體更軟弱,怕痛怕得要死,在纏綿病榻的時候閃過念頭:這樣治來治去都治不好,還不如趁早死了算。

我連貪生怕死也不是,就只是非常非常的怕痛。

然而認真想一想,這樣死了也真是不甘心。走了那麼長時間的霉運,死了就以後帳面都是永久的虧蝕,至死也沒有嚐到過甜頭。不是說人有三衰六旺嗎?衰了這麼久,總該要轉運了吧?這樣死去,如何瞑目?

一咬牙,再去走訪不同的醫生。我很幸運,患的不是絕症,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很遲才對症下藥,花了一年的時間,終究是痊癒了。

我是一個比較悲觀的人,我清楚知道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不是所有堅持都有成果,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的結局。只是,只是如果不嘗試,成功的機率一定是零。

以前不理解那些心理學家為什麼總是很強調 resilience,也不知道做人要那麼堅毅不拔是為了什麼 (我承認我是天生的廢青)。現在我漸漸明白過來,那是因為面對難測的天意,除了 resilience,人類是毫無勝算。

最近反覆在聽蕭邦的 Étude Op. 25, No. 11,某程度上也是心情的一種寫照。

不論是小說 Stillhouse Lake 還是這首鋼琴練習曲,都推薦給各位。







2020年7月18日 星期六

星期五


終於星期五,心情還滿不錯的。坦白說,工作年資長了,就開始喜歡星期五;剛畢業時並沒有像現在那麼熱愛週末。

這可能也是因為我不喜歡目前的工作,上班那八個小時,像坐牢。

令人厭倦的工作大抵都差不多:無聊、繁瑣、過多辦公室政治和各種令人心煩的是非八卦。至於工作滿足感,當然是沒有的。

工作的交手對象裡面有一個非常討人厭的「高材生」,長得很高,也名副其實地「眼高於頂」,除非是跟自己的老闆說話,否則永遠都用眼睛輕蔑地斜睞別人,文件都用丟的,對誰都頤指氣使,沒半點禮貌。他在自己的履歷表上非常「小學雞」地表明自己當年在牛津讀書時考過一次全班第二,我看了只想翻白眼。每次跟他說話,總是令我火大到想用平底鍋拍扁他的死人頭。小說《日照在陰影外那個自私刻薄到令人髮指的Marcus,原型就是他。

小說上年就寫完了,然而在現實裡,很遺憾,一天我還沒有離職,一天我就繼續跟這個曾經在牛津考第二名的高材生「保持通話」。

恰好今個禮拜,他又冒了出來提出各種要求,下班時我便覺得無比倦怠。

——我覺得這樣的工作真是殘害身心,你也數不出來自己做過什麼偉大工程搞得這麼累,可是反正就是下班後什麼正經事都不想做。

於是也就很認真地考慮在辭職與轉行之間,放一個長一點的假,留點空間沉澱一下,好好醞釀腦裡面的故事。

在思索未來要做些什麼的時候,考慮過很多個不同方向,其中一個選項是進修Art & Design那邊的東西。因為我本身很喜歡畫畫,就對這個選項很心動。

我很小的時候便喜歡畫畫,人生第一個志願是當漫畫家。記得小學時一個老師對我說:「你作文好,長大可以當作家。」我當時卻想:「可是我想當漫畫家欸。」那時我小學五年級,非常沉迷漫畫。

之後因為家裡環境不是很好,沒有資源去上畫班,我就一直私底下亂畫塗鴉。說起來我寫作跟畫畫都沒有受過什麼正式訓練,不知道是因為兩者性質不一樣,還是我的藝術天份不夠,反正長大後,視覺語言的表達能力漸漸遠遠不如文字。雖然仍舊喜歡畫畫,卻也不再有讀專業課程的打算,因為覺得反正以Art & Design作為職業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也是去到今年年初忽發奇想希望自己設計書封,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很喜歡畫畫。

寫作跟畫畫對於我來說有點像左右手。我是右撇子,寫作彷若我比較慣用、熟練的右手;而畫畫的左手雖然生澀,卻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左右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這個人。

Art School難考,尤其我沒有讀過,又不是天賦過人,報考起來就有點傷腦筋。可是做人年紀大了,好處是臉皮比較厚。看見別人畫得那麼好,自己遠有不如,也絕不感到挫敗動搖,繼續找下一間門檻低一點的學校就好。

人生到底有多少條出路呢?我曾經以為只有一條,那條斷了,便就此灰心喪志。後來才發現,怎可能是只有一條呢?肯定是至少有雙位數字的選項吧。


2020年6月30日 星期二

那就再換一個計劃




2020年這樣一眨眼就過了半年。

整理草稿的時候發現上年九月開始構思的一個中篇小說,對上一次更新進度,已經是上年十二月的事了,暗暗吃了一驚。

一直有錯覺以為並沒有把故事擱下那麼久,可是原來生活的種種繁,對寫作的確有構成障礙。

當下有點懊惱。

有時覺得寫小說真是很脆弱的一件事,比最嬌貴的植物還要難栽種,稍有差池,便很容易宣告夭折。

那為什麼偏偏就想要寫小說呢?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其實滿困難的,如果能夠改一改志願,可能人生會比較容易。

我覺得寫作這件事,可能是抑青年的強逼症 ()

關於寫作的書我並沒有讀過很多,認真算起來,就只有村上春樹和 Stephen King 寫的那兩本,兩本都高度推。我看 Stephen King On Writing 在先,感受特別深。除了關於寫小說非常實際的建議,他還花了相當的篇幅回顧自己的寫作生涯。讀完有種感覺,不是他選擇了寫作,而且因為他的人生軌迹如此,所以他寫作。

他最後談論寫作與快樂的部分我印象非常深刻。當時他遭遇了嚴重車禍,九死一生,就是靠寫作一點一點復元:Writing did not save my life—Dr. David Brown’s skill and my wife’s loving care did that—but it has continued to do what it always has done: it makes my life a brighter and more pleasant place…. Getting happy. Some of this book—perhaps too much—has been about how I learned to do it.

我想寫作確實是一帖很有效的抗抑鬱藥。

而我也是在長大後,才明白學習變得快樂,其實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們常常覺得快樂是一種自然反應——開心就開心,不開心就不開心,無從干預。長大成人之後,不開心的原因有千百種,而我們的應對之道,卻沒有多少招。

最常見是上班時不快樂。很多人都上班不快樂,可以怎樣?

——不怎麼樣。工作在本質上就不是一件樂事,你受薪還想快樂,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工作不快樂,作為補償,我們消費,我們買很好的東西給自己,用美食犒賞自己。

之前跟一班朋友聚餐,其中一個把手機掏出來的時候馬上被眼利的人發現是最新最貴的型號,起鬨笑他奢侈,亂買東西。結果朋友無比認真的說:「我現在沒有再買東西了。不想買。」後來才知道他工作壓力太大,吃不下、睡不著,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做,狀態差到被親友勒去見醫生。可是他說:「我打算再捱五年。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賺多一點錢,我就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可是我們總低估工作壓力衍生的問題,高估自己忍耐的能力。

我的另一個朋友好一段日子不見人影,再出現時告訴我原來他之前動了手術,一直在家休養,不能見人。

我吃了一大驚,細問之下,才知道他遇上一個惡魔般的變態老闆,自此經常胃痛,他以為只是源於食無定時,豈料是膽管炎,發現時炎症已經太厲,要把膽割掉。

他自嘲道:「我現在是無膽匪類。」

他說,他一早想辭職,可是被家裡責備他過於軟弱,受不得一點挫折,便一直苦忍,代價是膽嚴重發炎,連肝也被波及。

這是現代人的信念:如果你不能適應高壓工作環境,是你沒有用。

我們眼前總是只有一條路,不是「1」,便是「0」,沒有別的選項。不是捱下去,便只有舉手投降,當一個「失敗者」。

最近看了 Donald Trump 的一本舊作 The Art of the Deal。我想在現實生活中大部分人都不太會想跟 Trump 打交道,可是他的人生哲學還是有一些過人之處。除去發大財的部分,我自己頗欣賞他永遠對各種選項保持開放態度。他在書裡一再強調的是:如果這個計劃行不通,那我就換一個!反正總有別的好方案。

很多人都說「上帝關上一扇門,同時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信念。當「此路不通,很可能只是意味著不如走另一條路。這個入口可能不是以「門的形式出現,甚至可能看起來不像「窗,但是通往別處的選項在大多數情況下,終歸是大於「一

我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非常不可愛,總是很嚴肅地看待這世界的一切。我很認真謹慎地計劃未來,彷彿只要夠認真,未來就一定都在我盤算之內。當時幾個同學都說專職寫作會很窮,最有尊嚴的生活是讀完博士在大專教書,餘暇寫作。後來我因為現實的問題無法繼續學業,很長時間內心非常苦澀,覺得錯失了什麼重大的機會。然而這麼多年後回頭看,我才明白當年我們幾個是何等天真。難道讀完了博士就一定有教席了嗎?難道一邊教書真的能夠抽出時間來寫小說?我們只是看見有師兄師姐成功了,便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也可以依樣畫葫,複製別人的成功。然後還很傻地認定,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美國有一間非常著名的音樂學校叫 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申請成功率僅在百分之四至五左右,所有學生都會得到全額獎學金資助——對,不用學費,如果你考得上的話。每次聽見別人提起這間學校,總是充滿讚嘆與仰,校友清單列載的都是耳熟能詳的名字:郎朗、Hilary Hahn、陳銳……。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學生,以考入這間學校為人生目標。

——當然,這當中並不包括我;音樂這件事我沒天分到一種絕望的境地。可是,如果用「讀音樂作為類比的話,有一段時間,我的視野狹隘到,若我是一個音樂學生,我眼裡就一直只看得見 Curtis 的存在。

我想你讀到這裡,一定看出來了,這種想法是多麼的愚蠢。Curtis 確實是極度享負盛名的學校,可是難道好的學校就只有一間嗎?難道所有不是在這間學校讀書的人,都不能成為出色的音樂家嗎?

這當然是非常有違邏輯的想法,可是我以前的確或多或少有這種傾向,總是覺得某一個關鍵步沒有成功,就不可能有下一步。我的所謂「卡關」,所謂「人生鬼打牆」,就是由此而來。

此路不通,或者是至少暫時不通,明智的做法是探索另一條出路吧。為什麼必須要一直撞牆呢?

這些我現在覺得很合理很明智的想法,在我以前單一的世界觀裡是不存在的。我那時並不明白什麼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日間的工作並不怎麼令人愉快,一直在籌謀轉行。過程並不順利,堪稱一波三折。本來想做的事情因為疫情做不成;換了一個選項,卻發現有些隱藏條款之前沒看清楚。

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我緩緩的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後腦海裡浮現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那就再換一個計



延伸閱讀:






2020年5月31日 星期日

恐怖愛情故事——自私的情人



之前讀到一篇文章說因為拍賣的關係,Sylvia Plath 生前寫給朋友的信件曝光。喜歡英詩的人大概都知道 Sylvia PlathSylvia Plath 堪稱才貌雙全,不單長相秀麗,且十分多才多藝,早慧的她,八歲已經發表詩作,還曾經憑畫作在藝術比賽得過獎。我的插畫導師常常笑言喜歡藝術的人通常都讀書不成,但這個「定理」在 Sylvia Plath 身上絕不適用,她學業成績極其優異,先後在 Smith College 和劍橋大學讀書,皆領有獎學金。她在劍橋讀書時認識了後來的丈夫 Ted HughesTed Hughes 是近代享負盛名的作家,自 1984 年起擔任英國「桂冠詩人」(Poet Laureate) 直至逝世,文壇地位超然。

(Sylvia Plath and Ted Hughes, Archivio GBB/Contrasto/Redux, 網上圖片)

Sylvia Plath 漂亮有氣質,Ted Hughes 年輕時也是風度翩翩,看照片但見一雙璧人,兩人都熱愛寫作根本是天作之合,可是照片永遠都比背後的生活來得簡單動人。被拍賣的Sylvia Plath 親筆信寫的是什麼呢?

——裡面記載她被丈夫毆打,導致流產。

年少時第一次讀 Sylvia Plath 的故事,覺動魄驚心。有一套電影講述她的生平叫 Sylvia,在 2003 年上映,香港的譯名很有詩意,叫《篇篇情意劫》,真是再準確不過的翻譯,她跟 Ted Hughes 的愛情故事,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情劫」。

Sylvia Plath 一直飽受抑鬱症之苦,21 歲時曾服用安眠藥企圖自殺,在 2歲與 Ted Hughes 結婚之後,迎接她的並不是婚姻的幸福,而是丈夫的不忠。無疑 Sylvia 本身一直受抑鬱症困擾,曾多次自殺未遂,但 Ted 顯然令一切雪上加霜。畢竟有哪個正常人會在妻子懷孕時毆打她?

婚姻生活不似預期,另一方面,Sylvia 的事業發展亦不如意。她對自己的寫作事業有很大的期許,以她的才華,也屬合理期望,可是跟丈夫比起來,她的寫作事業可以說是頗不得志。她本來立志寫散文和故事,詩只是副產品,但她寫的散文並不受歡迎,臨死前發表的唯一一篇長篇小說最初在文壇也是反應冷淡。

1962 年,Sylvia Ted 結婚約六年之際,Sylvia 發現 Ted 跟房客Assia Wevill 有私情,Assia 和丈夫   David Wevill 當時正租住他們的房子。兩個月後,Sylvia 帶著兩個小孩離開了 Ted。分居的那段時間,Sylvia 創作力爆發,寫下了多首她畢生最重要的詩作。可惜與此同時,她的抑鬱症亦越趨嚴重。及至 1963 年 月 11 日,Sylvia 在家中自殺身亡,死時年僅 30 歲。

她是中一氧化碳毒死的,據記載她當時「thrust her head far into the gas oven and had really meant to die」。我不知道當時的   gas oven 長什麼樣子,但把頭整個探進煤氣爐裡吸煤氣尋死,這個舉動本身令人悚懼——悚懼在那種必死決心背後隱含著的絕望。

Sylvia 在兩個小孩熟睡時自殺。她為防小孩吸入一氧化碳,小心翼翼把孩子睡房的門縫用毛巾封好。彼時長女 Frieda  兩歲半,次子 Nicholas 剛滿一歲。

然而恐怖的是故事的後續發展。

一如許多出軌的故事,Ted Sylvia 死後跟外遇對象 Assia 在一起了,Assia 幫忙照顧 Sylvia 兩個年幼的孩子。可是 Assia 不是贏家,Assia 除了因為 Sylvia 自殺引發的輿壓力備受困外,還一直憂心 Ted 會出軌,而 Ted 也不負所望,果然外遇不斷,並且一直不肯跟 Assia 結婚。六年之後,Assia 帶著她和 Ted 所生的4歲女兒一同赴死——以同樣的方式,開煤氣自殺。然而這或者不算是報應,起碼對於 Ted 來說不是。因為他很快就再婚了,娶了一個比自己年輕 20 歲的護士。

這也是整個故事最令我震驚的一環——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竟然還有女人肯嫁他

嫁錯人的代價十分高昂。Sylvia 死前和 Ted 雖已分居,但在法律上仍屬夫妻關係,於是 Ted 了她的遺產,當中包括她的所有著作。Sylvia 11 歲養成寫日記的習慣,一直寫到自殺前都不曾停歇。她死後,日記結集成書,Ted 是其中一個編。可是為 Sylvia 編書不是出於舊愛難忘,亦不是為了讓世人讀到 Sylvia 的遺作——恰恰相反,他很可能只是為了方便自己「編輯」那段過往。他不但燒了 Sylvia 最後一本日記,還弄丟了她另一本日記,和一部未完成小說的手稿,又以版權持有人的身分限制她的部分著作只能在 2013 年後出版。

Ted 聲稱自己把 Sylvia 自殺前正在寫的那本日記銷毀了,是為了保護 Sylvia 的孩子,不想讓兩個小孩讀到那些日記,因為「遺忘了方能活下來」。

Ted 口裡說「遺忘」,實際上卻沒半點讓一切歸於寂靜的意思,他在1998年出版詩集 Birthday Letters》,主軸就是寫他和 Sylvia 的往事。這本詩集成了暢銷書,橫掃各大獎項。

不論 Ted 說的是什麼,做的又是什麼,這樣慘痛的經歷,恐怕都是難以輕易抹去,亦不能靠燒日記來解決的。當年傳媒的報導堪稱鋪天蓋地,但小兒子 Nicholas Hughes 據說早年對母親自殺這件事並不知情。然而即使小時候不知道,長大後大抵還是逃不過這些往日舊事的糾纏。Nicholas 像父母一樣聰慧過人,對海洋科學非常感興趣,成年後當上了 University of Alaska Fairbanks 的助理教授。可惜雖然成就不俗,卻沒有活得很快樂。在 2009 年,Nicholas 自縊而亡,終年 47 歲,據說他臨終前活得非常抑鬱。

才華洋溢跟人品高尚是兩件事,「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或許並不是無的放矢。我還記得很多年前的報紙頭條:一個中文系教授把他女兒壓制在地板上,狠狠地揍她。那暴戾的一幕被人拍下,爆料給報社,世人才得悉他道貌岸然的另一面。當時年紀小,被新聞大大嚇了一跳。小時候很天真地以為大學教授都必定溫文爾雅又有修養,並不知道人品跟職業沒半點關係。世人多厚待有才華的人,才華就是最大的光環,可是我一直覺得作品歸作品,作者歸作者,作品好不等於人品好。文學界總是很浪漫地說作品反映作者的精神面,但我個人的觀測是兩者絕大部分時間完全沒有關連。


無論那個人多有才華,只要在現實中是一個仆街,便應該避之則吉,不相往還。

華文界也有一個著名詩人在現實中不宜交往,名曰徐志摩。徐志摩奉父母之命娶了妻子張幼儀,說不喜歡她,卻沒忘記盡夫妻義務,張幼儀懷孕了便逼她墮胎。據說他嫌棄張幼儀沒有學問,人很土,上不了檯面,可是張幼儀卻才是真正令人景仰的那一個。徐志摩逼她離婚之後,她獨力撫養小孩,還在德國進修,讀幼兒教育。徐志摩的父母叫她回國,她回來後,一邊在大學教德文,一邊以徐家養女的身分奉養徐家父母。張幼儀有句話很有名:「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外一個人。」張幼儀胸襟廣闊,我很敬佩。可是我覺得對著仆街,做人還是不宜太厚道,不然很容易姑息養奸。

長輩流行一句話,說結婚是女孩子第二次投胎的機會。因為帶點投機的意味,我並不十分喜歡這種說法。然而不能否認,不論男女,選錯結婚對象,結果都是災難性的。如果育有孩子的話,這種災難更是禍延下一代

有些人相信愛能夠改變一切,可是這世上有些人生理結構異常,對別人的苦難完全無動於衷。在我看來,自私是一種病,無藥可治,男女亦然。若你不幸遇見一個自私的傢伙,還是快點跟這人說再見吧,因為一個自私的人,永遠不可能真正在乎你的感受。所謂分手保平安,此處適用


延伸閱讀

Sylvia Plath的詩:

幸福就是離開那個自私的情人——小說《日照在陰影外》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