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4日 星期五

結不結婚,你都會後悔

病了,被踢進醫院,一住兩星期。

一出院,回家開電視看新聞,第一宗看到的竟然不是唐唐的新聞,而是最新統計數字香港男女比例失衡的問題越來越嚴重。看到最末,新聞報導員說「撇除外籍家庭傭工後,男女比例仍然低至939對1000。」其實9:10,聽起來也沒有真的很低,感覺上很接近1:1啊。

近年「剩女」話題大熱,我有個女同事就揚言「咒人嫁唔出絕對是最惡毒的咀咒!」(本人住院兩星期後認為咒人病到半死更惡毒) 住院期間鄰床有個99歲的婆婆很愛跟我聊天,她第一句就問我:「你結婚了沒?」我聽了不覺莞爾。原以為她是舊派人,認為女子宜早婚嫁早生子,她接下來的話卻教我意外。她說:「不要太早結婚。有書讀記得要讀書。」

她說她16歲就盲婚啞嫁,想讀書,家裡不許。她那個年代女子識字是罪過,會嫁不出去。她講話有很重的台山腔,我唯一精通的方言是廣東話,她講的話我有不少聽的不很明白,只大約猜的出來她的婚姻不很美滿。

莫名其妙就想起黃美芸。

高錕教授跟他太太黃美芸的故事感動了許多人,我那時候還特地買了高錕的自傳來看,就為了想看他跟黃美芸的愛情故事。後來車淑梅訪問黃美芸,我也有聽。車淑梅問黃美芸:「你那時跟高教授是私奔結婚的,是不是很浪漫?」(大意如此,錄音現在找不出來了)

黃美芸卻答:「我覺得現在的人過了30歲才結婚,那樣很好,太早結婚了想做什麼也沒法子做。」

我當時一怔,而後不覺莞爾。黃美芸確實可愛,如此坦率。

身邊女友年近三十而當未成婚的,多半焦慮忐忑;結了婚的,有時又覺得婚姻是籠牢,困住了自己。

噢,那句話是誰說的?「結不結婚,你都會後悔。」

2012年1月22日 星期日

愛情這一個圈套

在臨近新年的時候讀張愛玲實在不是一個合時令的選擇。

小時候十分的不喜歡張愛玲。第一次讀她的小說,是中學的事,讀的是<<茉莉香片>>,小說結尾男主角狂踹教授女兒那一幕令我相當震撼,並且覺得這個女作家十分變態。我當時認為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因為這麼無聊的原因妒嫉別人至病態的地步——可見我年少生活幸福,不知人間疾苦。

後來陸陸續續讀了一些她別的著作,對她印象持續不很好——覺得這女子刻薄、寡情,把人寫得自私又殘忍,而她卻站在高點置身事外冷眼看這一切。我覺得她把自己想得太聰明。

後來長大了,後來讀了<<小團圓>>,漸漸生出截然不同的觀感。

<<小團圓>>是小說,有人認為這是自傳,什麼事是真的,哪些細節純屬杜撰,這裡就不討論了。

讀的時候只覺得,主角九莉實在是一個很抑壓的人。她在小說裡不多話,總是微笑以對,因為「不會做人」時常惹母親生氣,因此待人接物,格外留神,不願得罪別人。心裡有想法,很多時候都不直接說出口,而總是「暗自驚詫」,「心裡暗忖」。

<<傾城之戀>>說范柳原與白流蘇是靠戰爭成全的,這種利益主義的看法是何等的蔑視愛情。<<小團圓>>裡的九莉卻希望要電影裡的那種愛情,認為真的愛沒有目的——九莉的父母對她尚且沒有「無條件的愛」,父親禁閉過她,母親老嫌她是累贅——她剛和邵之雍在一起的時候,卻天真得連性關係這一環也沒有想到過,後來邵之雍到處拈花惹草,她卻以為他會有古老高尚的情懷,不會跟那個十六七歲的正經人家女孩有性關係。

後來她終於和邵之雍分手了,十分難過,那副失戀的模樣看在她三姑眼裡,卻是一陣失望——她三姑以為她不同凡響,誰知她也還是一個尋常女子。

我讀的皇冠版<<小團圓>>有篇宋以朗寫的序,裡頭引了張愛玲寫給他父母的親筆信函,有一段這樣形容<<小團圓>>:「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迴,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

讀書時系上有一個女同學十分聰慧,她跟我講張愛玲,她說:「她就是敏感,把什麼都看得那麼清楚。你知道嗎,this is not a blessing, this is a curse.」

2012年1月5日 星期四

Gil Shaham X HKPO

去了聽Gil Shaham 跟香港管弦樂團合奏的音樂會<<家鄉之樂>>。

我對古典音樂近乎一竅不通,這次去純粹是為了一睹Gil Shaham的風采,身邊不少習小提琴的朋友把他當成神祇供奉,他們去是朝聖,我去呢,純屬附庸風雅。

本來以為會全院滿座,沒想到空出來的座位還蠻多的。不知道是因為大多數人都選擇去聽8號的獨奏會,還是因為港樂的宣傳做的不夠?

目錄共有三首演出作品,分別是 William Schuman 的 New England Triptych, Barber 的 Violin Concerto 和 Prokofiev 的 Symphony No.6 。Shaham有份演奏的是中間那首巴伯。

這三首樂曲基本上都不是我的茶,第三首浦羅哥菲夫身患重感冒的我邊聽邊覺得頭痛欲裂。

不過這次仍然是去得值得。Gil Shaham果然很有大師風範。

小提琴是很邪惡的東西,如果是低手,饒是你把拍子拉準了,音準也有了,還是可以難聽得令人全身冒雞皮疙瘩。然而如果她臣服於你,肯與你水乳交融,這一件小小的樂器可以發出非常美麗的聲音。

Gil Shaham是那種表情多動作多的演奏者,他拉琴的時候腳一直在動,腰不時弓起來,看起來拉得很投入。

他拉完那首巴伯後觀眾一直拍手不肯停,他出場安歌了一首。觀眾食髓知味,非常用力地一直把手拍下去。他只好再出場安歌多一首。

我在網上找到他的第一首安歌,巴赫E大調第三無伴奏小提琴組曲(BWV1006)裡的其中一首:


現場版本的聲音比上面的錄音來得更豐滿。我不是巴赫迷,也有點給他迷倒了。

早知道買票去聽他的巴赫獨奏會。

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HKPO 維也納新年音樂會2011

去了聽香港管弦樂團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

我對古典音樂認識很少,去之前對「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沒什麼概念,只是見HKPO的新年音樂會年年座無虛席,雖然史特勞斯為主的曲目令我很遲疑,還是去了湊熱鬧。

場刊說,以史特勞斯家族的音樂作品來慶祝新年的傳統源於1920年代末,後來維也納愛樂樂團沿襲這個傳統,每年一月一日舉辦演奏「全史特勞斯作品」的音樂會。我看了頓時對貨真價實的納也納新年音樂會失去興趣。

節目表上的13首曲目,我最欣賞的是蘇佩 (Franz von Suppe)的<<詩人與農夫>>,他顯然跟史特勞斯家族沾不上邊。我聽過的史特勞斯作品不多,但大部份不是我那杯茶。這次新年音樂會挑選的樂目尤甚,多數曲風甜美、工整得像沒有靈魂的塑膠芭比。HKPO的水準很好,只是這些曲目我沒有共嗚。

雖然如此,這場新年音樂會我還是看得很開心。奧地利籍指揮 Johannes Wildner活力十足,他常常在指揮台上跳來跳去,又搞怪摘下台前裝飾用的花,送給坐在他附近的樂團成員。他學了一句字正腔圓的廣東話「你好」,努力發揮最大經濟效益說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有遲到的觀眾入場他就大聲叫「你好」,正一「學左唔好SAI」。他有機會就搞爛gag,惹觀眾發笑。穿著黑色踢死兔的他不知道為什麼令我一再聯想起米奇老鼠——其實他真的挺像的,除了鼓起的大肚子比較圓之外。

全個音樂會我最喜歡的是安歌的<<藍色多瑙河>>,聽的時候我想起從前看過的華爾茲舞,舞者雙雙隨著美麗的旋律優雅地滑行、旋轉,像流雲;白的、藍的、紫的紅的及地長的裙襬隨著舞者靈巧的迴轉而綻放成一朵又一朵的花,非常的美,卻又稍縱即逝。

回來在youtube上搜尋用<<藍色多瑙河>>作背景音樂跳的華爾茲,卻是意外的難找。勉強找到一段短片還可以,還是遠不及想像的十分之一來的好看和教人目眩。果是還是幻想最美。

2011年12月29日 星期四

好人

我對小時候的印象很模糊了。我懷疑我六歲之前應該是那種古靈精怪,很讓大人頭痛的小怪孩。有次我們一家去親戚家拜年,我看見一個阿姨脖子上繞了一圈很古怪的東西,就扭過頭很大聲的跟父母說:「你瞧,阿姨頸上掛了隻死狗。」不消說,這令所有在場的大人都極其尷尬。那時的我,並不知道世界上有「皮草」這玩意,也不曉得那隻很像狗的東西,名曰「狐狸」,是高貴的象徵。

我媽媽很努力的教我禮數,她說不可以亂說話,對著長輩只能說好聽的話。從我由小到大都沒什麼長輩緣可見她的教導不很成功。我大概是名副其實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在成長的日子裡我一直有一定程度的調適困難。我身邊所有的人都似乎比我會做人,其他人的人緣似乎總比我來的好。漸漸地,我不太講真心話——尤其是批評的話。

大學時代認識了一個同學,他人好的沒話說,你請他幫忙他能幫的一定幫。他待你那麼好,以致我和幾個同學都以為他肯定當我們是好朋友。直到有一天,畢業了,group project 都做完了,找他參加大同聚會,他一直推。我直截了當問他這是幹什麼,我很煩,問了很多次,他不得不答我:我沒當過XXX是朋友。

之所以想起這件事,是因為最近在讀 Khaled Hosseini 的 A Thousand Splendid Suns (<<燦爛千陽>>)。

小說中,小女孩 Mariam 是富賈 Jalil 和女僕 Nana 鬼混後生下的私生子。儘管Nana 一直告訴女兒她是不受歡迎的「意外」,Jalil 根本不想要她,Mariam 就是不信,因為 Jalil 待她是那樣的好。她認為他如果只是想贖罪而不是真心愛惜她,不可能待她那麼好。後來悲劇發生,亦正是因為Mariam 判斷錯誤,自視太高。

小說中的Jalil 覺得是 Mariam 逼他——如果她沒有逾越本份,他其實不介意一直把戲演下去。如果可以,他當然是希望做好人的。

我們當然都有希望得到別人讚美和肯定的時候,我們當然會在乎其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如果可以,我們當然希望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不錯的人。

不過,我想,做人如果能夠誠實一點,有時或許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悲劇與怨憤。

2011年12月15日 星期四

理想主義者

本身並不特別喜歡看電視劇,平日也沒有追看劇集的習慣。於是,本來並不打算摻一腳談<<天與地>>。

<<天與地>>在無線電視劇中,確實很出格。因為家裡有人是它的粉絲,我也就斷斷續續的看了一點。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頗喜歡讀文學,而不少文學作品在表達手法上都以突破傳統為己任,很多人說<<天與地>>不易看明白,我倒不覺得。有時反而覺得它的插敘、暗喻和各種象徵、寓言挺有親切感。

<<天與地>>第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是那段全城熱傳,出自劇中資深音樂人 "This city is dying, you know" 的對白,我想不少朋友都看過了,也就不贅言了。我對這段對話頗有同感。不必去到文藝、音樂、人生哲學這樣的層次,其實單是日常飲食,在很久以前已經出現單一化的現象。我小時候上不同的茶樓就會吃到不同的點心,現在去哪一間基本上味道都是一樣的。

而真正令我覺得感動,是我在蘋果副刊讀到的戚其義和周旭明的訪問。周旭明在訪問裡這樣說:

「家明除了是角色,也是寓意,他是每個人的理想。當人吃掉理想,各人會各有一套生存態度。葉梓恩就是一直沒有放棄理想的人,所以她開始時並不快樂,可以想像,一個三十多歲的人,還執意於十多歲時的理想,一定不會快樂的。」

我一直不太喜歡「理想主義者」這個詞,一方面「理想主義者」聽起來很高尚,另一方面又令人覺得代表了近乎無知的天真,彷彿理想主義者都不食人間煙火,彷彿他們都沒有考慮過現實的需要。而我覺得,執著於理想的人不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我認同周旭明的話,去到三十多歲仍然執著於年輕的理想,幾乎肯定要感到失落。

很多時候我們把三十歲當成是人生的分界線,過了三十歲,就要成熟,要理性,不可以再任性地過生活——意思就是說,是時候要成家立室了,要腳踏實地找份長工,開始存退休金,而這些,很多時候和追尋理想並不相容。

令我感動的正是戚周二人面對這種困境的取態。記者問戚其義他是四個角色 (指葉梓恩、Ronnie、黑仔和鼓佬)中的哪一個,他答:「我就當然是葉梓恩。我覺得,咁大個台裡面,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堅持的。我感到不快樂時會在戲劇裡尋找快樂。葉梓恩面對這種環境也一樣,明知個台係咁,但我的理想在這裡呀!我們在公司尋求另一種快樂,另一種空間和平衡。」

我所理解的「理想主義者」就是如此:他明白現實的限制,然後他堅持了下去。

2011年12月10日 星期六

In Time (潛逃時空)

中文譯名跟 Inception <潛行空間>很像,香港的電影譯名就是喜歡來這套。

看之前就聽人說,亮點是女主角,某友人還跟我說她全場的視線都追著女主角跑。所以雖然覺得背景設定挺有點創意,卻對它沒什麼期望,但求週末能看點鬆弛神經又不會無厘頭得太過份的東西——好吧,我很膚淺的。

結果反而覺得它遠沒想像中爛。

電影的構想不錯,說在未來「時間」——確切來說是「生命」——成為了交易的貨幣,所有人到了25歲就會停止衰老,手臂上的時計就會開始倒數。工作賺回來的是「時間」,日常生活花費的,也是「時間」,譬如坐巴士要扣1小時,交租要扣一天,諸如此類。如果一個人夠富有,時間無限累積,便可以得到永生。

當然,所有人都永生的話地球很快人口爆炸,電影裡出現了幾次的一句對白是:要死很多人,才能換得一個人的永生。

男女主角看不過眼這種富人有幾千年生命而窮人卻要天天跟時間競賽的巨大落差,跑了去劫富濟貧,把搶回來的時間到處派,然而他們很快發現,這樣根本沒有用——流通的時間多了,商販便大幅加價,手頭的「時間」就算多了還是追不上通脹。

同行的友人說這樣的未來很悲哀,時間就是金錢顯得命很賤。然而這套電影我想並不是單純滿足幻想的科幻電影,它想講的顯然是當下的世界。

我們現在大概也是這樣的,很多窮人被剝削,然後成就了幾個富商。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