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段時間,終於病好了,最近開始在找工作。
小時候常聽人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我當時並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這兩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國生活,漸漸開始有點體會:譬如在國外想吃家鄉菜,幾乎都總是貴的,因為那些東西現在都成了「進口貨」;人在異鄉想討生活,又多數不太容易,因為現在自己變成了不了解本地文化的「外地人」。不見得一定去到「賤」的程度,可是本來的學歷不一定有認受性,以前考過的專業資格不見得有用,甚至因為日常交際用的不是母語而無法好好地表達自己……這些問題都是真實的。
這樣的感覺我人在英國時尤其強烈,現在來到了加拿大,不是完全沒有「人在異地真是不容易啊」的感嘆,不過跟在英國的時候比,確實覺得要輕鬆一點。可能是因為加拿大本身是一個移民國家,對於其他文化比較包容,甚至加拿大文化本身就有點「聯合國」的傾向,走在街上我很多時候甚至沒有自己是「外國人」的自覺。雖然我抵達加拿大以來多災多難,但就這一點而言我確實很喜歡這個地方。
之前在 IKEA
買傢俬,送貨員是兩個年青移民,其中一個很健談,一臉熱情地問我和室友來了多久,喜不喜歡加拿大。我好奇問他「那你喜歡嗎」,他用力點頭,說:「喜歡呀,這裡有多元文化,什麼人都可以自在地生活。」我來的時日尚短,目前感受最強烈的是「講英文」這件事:在日常生活裡大家都講英文,大部分人的英文都帶口音,而且因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口音也是五花八門,卻似乎完全沒有人在意,也不會出現什麼溝通障礙。聽多了我講起英文來是越來越放鬆,不像在英國時開口前總得再三思量句子正不正確,甚至開始生出「我英文其實還不錯」的錯覺。
至於找工作這件事,也同樣是比在英國的時候感覺有希望。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工作很好找,找工作還是不容易的;只是在加拿大我能夠應徵的工作跟英國比真的要多出很多。譬如我以前在香港從事的工作,行頭窄,不容易轉工,在這邊我竟然有見到一份我能夠完美符合應徵條件的工作空缺,薪水還不俗。
然而我找工作的最大難處在於,我想要轉行,而我目前的履歷表跟我想從事的行業八竿子打不著,所謂「萬事起頭難」,確實如此。我目前面對最大的問題就是要怎麼把那個頭起出來,於是天天絞盡腦汁在寫 covering
letter,目標是言辭懇切地天花亂墜,把我那些完全不相關的工作經歷硬包裝成「對貴公司很有幫助」、「你相信我我真是個人才」這樣的結論,這幾封求職信可算是我輩子寫過最有創意的實用文了。
在我寫求職信寫到頭昏腦脹的時候,我想起上年讀書寫論文的情景,發現兩者有些共通之處——不都是提出一大堆論點嘗試說服別人嗎?於是突然覺得學位沒有白讀,我好像也算是有受過一點正式的英文寫作訓練。
我這些「創意實用文寫作」別人買不買單,暫時還是未知之數,但有些公司不看求職信,直接叫人填申請表,那樣的應徵模式我一概是秒速陣亡——一填表,一目了然,我就是跟那些職缺沒有丁點關係。我讀過的學位、做過的工作、認識過的人……幾乎都跟我現在想應徵的行業沾不上邊,即使那明明是一個我真正感興趣的行業。
最近整理履歷表的時候,把以前的工作一項一項列出來,數一數,我畢竟在一個不喜歡的行業裡待了這麼多年,不由得有點——嗯,要怎麼說呢,也不是感慨、感傷這樣的心情,而是覺得很奇怪,好像現在連自己有點糊塗了的感覺。
對呀,當初到底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呢?
人生是由什麼組成的,這個問題我以前並沒有認真想過,到了最近這一兩年,我漸漸覺得,人生原來就是由每一天的生活日復一日地疊加而成。今天的生活影響了明天,明天又影響了後天。因為一天很短,我們每天的日常生活多少有點漫不經心,有時累了還不免得過且過,結果沒想到在累積了很多個很短很平凡的一天後,生活的模式就固定了下來,甚至變成難以逆轉。因為一天不長,一個月不長,一年也不長,我們對光陰的流逝沒了戒心,漸漸竟忘了兩三年或許不礙事,但五年就開始要命了,十年更是在浪費寶貴光陰。當我剛畢業的時候因為生計的問題找了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某程度上就是為未來「錯誤的發展路向」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簡單如在當代社會很重要的「人脈」,其實也是「你在什麼地方打滾自然就會認識到什麼樣的人」,像我這樣一直待在不相干的領域,自然就與我真正感興趣的行業不會有任何交集。如果我中途有及時糾正最初的偏差的話,大概現在也不至於跟本來的目的地差了十萬八千里;如今想要改變航道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是得慢慢重新來過。
不知道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糾正前行的方向,不過如果我真的想前往自己心中嚮往的目的地的話,還是要一天一天地重新積累的吧。人大了才知道,原來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難度很高。
希望有公司會被我的花言巧語所騙……呃,我的意思是被我「感動」啦,那麼,「萬事起頭難」的那個頭,應該就終於可以給我起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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