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5日 星期一

[書評] 劉慈欣《三體》

以前不太看科幻小說,因為覺得不好看,那些系外行星呀外星人呀之類的情節,離地球太遠,真箇是太「離地」了,讀起來總是覺得艱澀又乏味,無法投入。

近日因緣際會讀了劉慈欣的「三體系列」,對科幻小說大為改觀,開始覺得以前不愛看,僅僅是因為恰好沒讀到好看的。

「三體」這個系列由三本長篇組成:《三體》、《三體II:黑暗森林》以及《三體III:死神永生》。系列首部曲《三體》(英譯本)得了2015年雨果獎最佳小說獎,我也是因為看見新聞報導才知道了這本小說。

好些三部曲都是卷首精彩,後來爛尾 (譬如The Hunger Games,我讀第一本很興奮,讀到第三本很失望)。「三體系列」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一本比一本精彩,第三部寫得最出色,其中的隱喻亦最深刻,而且第三本的故事發展,亦消弭了第二部那個過份童話式結局的缺失。

以前霍金就一直強調:外星人是危險的,人類不應該試圖接觸外星文明。而這套三部曲,就將霍金的這種想法演繹得淋漓盡致,作者非常詳細地論述了為什麼外星人一定存在、為什麼外星人幾乎都來者不善,以及為什麼地球不應該向外星文明暴露自己的位置。

劉慈欣的物理學知識顯然是豐富的,可是更令人讚嘆的是他的想像力。他饒富創意地把實在的科學與虛構的小說無縫結合——譬如「三體」這個聽起來很古怪的篇名,其實是來自天體力學中十分著名的「三體問題」。

劉慈欣寫人性亦出彩,他筆下末日降臨時人類的反應,讀起來十分真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三部的女主角,她的善良本意一次又一次為地球帶來滅頂之災,到底無限的愛與包容是否正確的取態呢?

劉慈欣的這項詰問,自然惹來了批評;他在小說裡對「雄性強者」的歌頌亦令好些人質疑他崇尚「強權」和「男權」。

除此以外,有些讀者還不很滿意劉慈欣的文筆,和他筆下的愛情——坦白說,他確實不擅長寫愛情——讀起來像論文,理論充足,感情欠奉。不過我覺得「三體系列」的可讀之處,並不在文字和抒情,而在其創意無限,想像力豐富。

奧巴馬有次受訪,被問及最近在看什麼書,他提起《三體》,就說這書wildlyimaginative。我很認同。

我已經好久沒追看小說追看得那麼開心了。果然有好書讀的日子最快樂。


2018年6月17日 星期日

[世界盃2018] 冰島傳奇門將Hannes Þór Halldórsson

看新聞,說世界盃D組首輪賽事,冰鳥以1:1逼和大熱門阿根廷,而撲走美斯主射的12碼這關鍵一球的門將荷杜臣 (Hannes Þór Halldórsson),原來很長一段時間是邊做導演,邊當球員。據報章報導,荷杜臣曾自言:「過去有9年我主要職業是電影導演,我無法像其他職業足球員一樣,我之前大部份的收入都是源自導演工作。」而在2014年成為職業球員之前,他的足球事業亦發展得相當不順利。曾經因為表現不佳,而喪失升班資格,他說:「當時無人認為我能踢球,只有我相信自己。」

我上網看了看,原來和荷杜臣同樣勵志的,還有冰島球隊。之前冰島一直被視為「魚腩」球隊,至2014年開始年年進步,2016年歐洲國家盃以小組次名出戰16強淘汰賽,最後晉身半準決賽。去到2018年,更是首次晉級到世界盃決賽周,成為歷來晉級決賽周中,人口最少的國家。話說冰島的人口,只有30多萬。

在今屆世界盃開賽之前,可口可樂邀請荷杜臣拍了輯廣告。全長142秒的廣告,沒半句臺詞,以名聞遐邇的Viking Clap作為主軸貫穿全片。


什麼是Viking Clap?可以看看下面的片段:3萬名冰島的球迷,在冰島對戰阿根廷那一仗開賽之前,示範了一次場面震撼的Viking Clap


那些成就非凡的人當中,除了一些我們看起來一帆風順的「人生勝利組」之外,還有更多,是像荷杜臣那樣的人吧?有失意的時候,有不被看好的時候,有遇上瓶頸的時候,只是,當沒有其他人相信他,他選擇自己相信自己;當愛好不能成為正職,便把它變成副業然後繼續下去。

這樣的堅持,當然,並不就意味著一定會成功。可是正因如此,荷杜臣才令人敬佩——荷杜臣過去面對著同樣的未知之數,然而他在陷落低谷之時,還是沒有放棄。

註:冰島國家隊還有兩個傳奇人物:中場Rúrik Gíslason參選過20162017年的冰島議會選舉領隊Heimir Hallgrímsson是牙醫

2018年6月10日 星期日

了解你的朋友


和朋友聚餐,講起幾個為了自己的理想堅持到現在的舊同學,皆是覺得很不容易又衷心敬佩。這幾個同學,選擇的都是難走、冷僻的道路,努力經年之後,終於小有所成。

末了,我說:「我打算轉行。」

這種想法在心中盤桓已久,只是一直沒有勇氣付諸實行。

我和我那些同學的差別,並不在於他們比我幸運,做什麼都順利如意;而在於他們無論遇上什麼挫折,都不肯放棄。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都並不容易,我想要做的,其實並沒有特別難。

他們令我覺得慚愧和後悔。如果當日沒有放棄,也就不至於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年的光陰。

幾個朋友聽說我想轉行,皆是表現平淡,其中一個素來以實際見稱的友人道:「你這麼說我並不驚訝,其實我覺得你一早應該走,這裡從來不是屬於你的地方。當然,你這樣轉行,錢會少許多。」

那一刻,我但覺心頭一暖。人生要做任何決定並不需要得到朋友的允許,只是他們明白並且支持你,始終是一種很大的鼓勵。

我想我是幸運的。


2018年6月7日 星期四

林燕妮與Kate Spade


這兩天相繼傳出作家林燕妮和設計師Kate Spade離世的消息。據報外國很多網民慨嘆Kate Spade的死說明名成利就不保證帶來快樂。無獨有偶,陶傑撰文說林燕妮「近二十年她一直活得不太開心」,似乎印證了外國網民的看法。莫怪乎Daniel KahnemanThinking, Fast and Slow裡面說,樂觀是一種恩賜。要快樂過生活,並不真的那麼容易。

我讀Kate Spade的新聞,讀到她遺書的部份頗感震撼。報紙說她給女兒的遺言是Bea- I have always loved you. This is not your fault. Ask Daddy!

我希望我理解錯誤,可是根據報導的前文後理,她的意思似乎是把茅頭指向丈夫。

報導說她一直為抑鬱症所苦。我可以想像抑鬱症是很恐怖的一回事,可是如果Kate Spade對她女兒的遺言真的是這句話,那麼這樣對那個小孩子來說很殘忍。

小時候看《白髮魔女傳》,見女主角為愛一夜白頭,覺得這叫敢愛敢恨。長大了,漸漸明白愛與恨最好都別要太強烈,太強烈的話,最終傷害的只是自己。一夜白頭這種事情,還是留給小說好了。與其愛一個人愛到付出性命的地步,不如愛自己多一點。

2018年6月1日 星期五

Düsseldorf 見聞.(四) 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人



IIK定期舉辦各種課餘活動,有Düsseldorf半天遊,也有去附近城市的一日遊,價錢不貴,所以很搶手,很快額滿。我在Düsseldorf逗留了兩個禮拜,周邊城市一日遊只參加過一次,那次遇見非常多的俄羅斯學生,而且看起來都十分年輕,都是二十不到的年紀。感覺上IIK有不少學生來自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一帶。

那次出遊遇見的一個俄羅斯男學生令我印象深刻。話說我和幾個同學在餐廳吃飯,德國大部份的餐廳(尤其是吃德國菜那些)都是份量大又不好吃,這間也不例外,我們幾個都是吃了一半左右就放棄了。當我們起身準備離開時,一個目測二十歲左右的俄羅斯男學生走了過來,一言不發地吃我們吃剩的東西。我有些詫異,其他同學更是目瞪口呆。但這個學生厲害,所有人都看著他,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站著繼續吃。

這個男學生的長相很「俄羅斯」,五官棱角分明,看上去頗為冷漠,甚至有種峻厲的感覺。但並不是所有俄羅斯同學都那麼難以親近,同車就有一個俄羅斯女學生臉圓圓很愛笑,人很隨和。她頸上掛了一條銀項鍊,墜子是一個中文字「豬」。她見我一直盯著她的項鍊看,便解釋道:「我95年生,屬豬。」我默默的想:我知道啊,可是真正會中文的人,其實不會把一個「豬」字掛在胸口……

然後我又想起在街上看見一個德國女人,手臂上的刺青是一個「雞」字。文化這種東西,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隔行如隔山」。

我班上沒有俄羅斯同學,但有一個白俄羅斯人和一個烏克蘭人。

白俄羅斯同學才19歲,長得十分高䠷,正修讀法律,閒時兼任模特兒。她也長得像雜誌上的model:金色長髮,杏形大眼;幫她拍照,她站在博物館前隨意雙手插袋,已是一派明星風範。班上的西班牙男同學,和那個覺得所有德國女人都很zickig (德語,即bitchy) 的德文男老師都很喜歡她。有次課後法國同學、烏克蘭同學跟我聊八卦,笑道:「你看他(指老師)多喜歡她(美女同學)!老是把她的名字掛在嘴邊。」

白俄羅斯同學真的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連我也喜歡她。她很健談,作風落落大方,是那種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從小到大都很受歡迎的自信型美女。她的徳文水平也很好,在班上數一數二。她說她爺爺是德國人,小時候學過德文。所以說,自小有語言環境薰陶絕對是贏在起跑線。

烏克蘭同學也是個美人胚子。她沒有透露自己的年齡,目測三十不到。她說她在烏克蘭讀醫,希望將來在德國執業。我聽了頗為訝異,感覺上醫生要跨國執業應該不太容易?我問了問關於考試和執業的事,她說考試是難的,但來德國前途好上太多,所以還是要試。我見她對前景很樂觀,也就不好再追問。

我對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兩個國家都曾經是蘇聯的一部份。後來有次上課做小組討論,老師順勢問白俄羅斯同學對普京(Putin)的看法。美女同學顯然是普京的支持者。下課後,美女同學有事先走,其他同學待她一離開就圍在一起七嘴八舌:「我一早就想問她的了,又不好意思!」「沒想到老師問了!」「她支持普京!」「就是呢!」八卦的人群中有烏克蘭同學。

另一次小組討論我們談到「整容」,我剛好跟這兩位同學一組,她們都說整容這件事在她們的國家挺平常的。我告訴烏克蘭同學,之前有個中國男人去烏克蘭娶得美嬌娘,上了報紙,令很多港男對烏克蘭浮想聯翩。烏克蘭同學聽了好像有點意外。我接著說:「我覺得烏克蘭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呀,為什麼還要整容?譬如我覺得你真的很漂亮。」她笑:「你覺得我漂亮,可是比我漂亮的大有人在呢。當所有人都長這樣子時,你要比別人漂亮,就還是得整容了。」白俄羅斯同學深表認同。

我聽完只是覺得,在全世界做女人,都很不容易。

在課程完結前我和幾個同學一起去了鄰鎮玩,用我的手機拍了張大合照,之後我把照片電郵給他們,幾個同學不約而同地慎重道謝,西班牙女同學和烏克蘭同學還大讚我做人有信用。

雖然我很高興他們那麼開心,但還是忍不住滿肚子疑惑:我不過是send了張照片出去,他們卻讚嘆得我好像施行了什麼神蹟,他們平常遇見的,到底都是什麼人?



延伸閱讀——Düsseldorf 讀德文系列:





Düsseldorf 見聞.() 西班牙人



Anything worth doing is going to be difficult

很喜歡這幾句話,所以直接從文章截了圖。 講得真是太好 —— 但凡是值得做的事,當然不會是容易的;而無論你認為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得成一件事,這種想法都會是對的。那就是 self-fulfilling prophecy ,自證預言的威力...